李斯呈上账簿,“曹明诚伙同西域发国难财,这是详细的账簿。” 短短一刻钟,有四人弹劾丞相,所论之事皆是死罪。 墙倒众人推,唐志远在万众瞩目下,上前道:“本王要弹劾曹明诚!” 滔天罪状 诏乐殿上空阴云密布,一场石破天惊的政变,缓缓拉开帷幕。 曹明诚看向左平安,“本相与你无冤无仇,你一个军中司马,为何要无凭无据血口喷人?” 高阶之上传来冷冷的声音,“左平安供出绑架其母之人,上月朕亲自审的。” 半年前,曹明诚为了借刀杀人,怂恿哈泽、胁迫左平安、交叉诬告沐川,如今报应来了。 皇帝开口,曹明诚若是狡辩、便是质疑圣上;若是不辩、便是坐实了诬告。 傅初雪煽风点火,“丞相买通官员纵容行凶,证据确凿,数罪并罚,按律当革职。” 女儿课业名列前茅,当爹的看不到;儿子自小娇生惯养,当爹的频频给逆子擦屁股。 如今要为自己的偏心付出代价。 曹明诚咬紧后槽牙,“曹蕴犯了错,按律法处置便是。” “故意杀人,按律当斩,丞相就这一棵独苗……” “那便斩!” 唐志远为了女儿,以身涉险;曹明诚为了坐稳相位,与儿子撇清关系。 虎毒不食子,有些人还不如畜生。 曹明诚面色阴沉,“高远王贵为西陲封王,话要三思。” 殿内气氛凝重。 老臣知道其中关窍,不敢妄言;新晋初出茅庐,不好开口。 潘仪嗓音尖细,“高远王上周还去安寿楼赴宴,这周便信口开河。” 安寿楼中有殷红,意在威胁。 储君之争,争得唐家香火倒了大半,作为本朝唯一的王爷,唐志远在朝中有几分声望,说出来的话代表皇家,会让大虞子民信服。 乌盘倒台时,潘仪在关键时刻才说两句,唐志远还未开口,潘仪便不想让他说话,足见此人的重要性。 怪不得嘉宣说“倒曹必须用唐志远”。 唐志远又说了遍,“本王要弹劾曹明诚!” 嘉宣半倚着龙椅,涣散的目光凝聚一瞬,“准。” “曹明诚罪责有三,其一发国难财。” “曹明诚与西域有业务往来,风火参要三成返利;在唐沐军驱逐跋族征粮时,伙同西域货船卖走私米,要五成返利。”唐志远呈上厚厚的册子,“这是客来茶楼的账簿。” 殷红为了女儿忍气吞声,受了曹明诚二十多年的白眼,明知客来茶楼做的是非法生意,还要为曹明诚背锅,今日忍气吞声的小妾,成为刺向他的利刃。 走私米的账簿在李斯那,唐志远佐证了李斯的话,曹明诚辩无可辩。 潘仪说:“西陲大事小情都是高远王经手,没有您的首肯,西域商船如何通关?” 着重强调“通关”二字,听起来是在说商船,实则是在讲通倭。 先是用殷红威胁,又用通倭敲打,潘仪句句直戳唐志远脊梁骨。 若唐志远临阵退缩,布的局便会功亏一篑;曹党众多,若曹明诚不死,他日必定卷土重来。 傅初雪手心攒出冷汗。 唐志远声如洪钟,“曹明诚枉为人夫人父,今日本王就算入狱也要弹劾这丧尽天良的畜生!” 见识过前朝腥风血雨的草包王爷,为了苟活于世,在大虞四洲安插眼线,纸醉金迷的高远王、不谙世事的闲散王爷、只会奉旨行事的墙头草、躲了二十余年的缩头乌龟、城府深沉的老狐狸……今日为了女儿孤注一掷。 破釜沉舟的决心,任何人都无法撼动。 曹明诚看向潘仪,想让他捞人,潘仪微微点头。 皇帝铁了心倒曹,捞人便是结党,傅初雪等着看好戏。 嘉宣望向潘仪,眸色沉沉。 潘仪砸吧砸吧嘴,许是自知大势已去,恐祸及自身,最终没再开口。 “曹明诚罪责其二,谋财害命。”唐志远声音清晰而冷峻,“曹明诚为了吃西域回扣,让焦宏达践踏苗木,改稻为参。百姓误食风火参会心肺功能受损,曹明诚明知其功效,为了一己私利罔顾民生。” 曹明诚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改稻为参是陛下的旨意。” 一言不合就搬皇帝压人,傅初雪张嘴想怼,见沐川微微摇头,便将话噎回肚子里。 本以为提及皇帝唐志远会嘴下留情,却不了这厮发起疯来连皇帝一并骂,“大虞四洲唯有西陲赋税最高,陛下明知民生疾苦,还要提高税赋,此举与纵容行凶别无二致。”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浑水摸鱼的老臣猛地睁开眼睛。 弹劾丞相已够离谱,弹劾皇帝可谓闻所未闻。 这高远王是疯了不成? 龙椅上,皇帝敲击扶手的手微微一顿,饶有兴致地看向唐志远。曹明诚用殷红要挟,唐志远着了道;他用曹雪要挟,唐志远再次落入圈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跌倒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摔得多了,便就破罐破摔了。 嘉宣淡淡道:“物证有了,人证呢?” 唐志远:“本王愿做污点证人。” “好。不知民生疾苦,朕愿领罪受罚,拆了迭宫与拜月楼,以充军饷。” “陛下不可……” 群臣跪地。 “朕意已决。”嘉宣看向唐志远,唇角微微上扬,“曹明诚有三条罪证,皇叔都说完,我们一并清算吧。” 皇帝从未当众叫过丞相的本名,今日在大殿直呼其名,摆明了就是要倒曹。 群臣眼观鼻鼻观心。 唐志远开了个头,一脚迈入棺材,便无所畏惧。 “曹明诚罪责其二,叛国通敌!” 前两条足以让曹明诚牢底坐穿,但罪不至死,这第三条曹明诚死一百次都不够。 唐志远毫不理会四周投来的惊骇或质疑的目光,逐字逐句道:“焦宏达曾指认《飞虹神录》幕后主使使潘喜,而潘喜却突然死了。本王查到给潘喜下药的狱卒,是受曹明诚指使,这是供词。” “我的线人看到,曹明诚派神机营的人去了延北,这是运输火药票据。” 沐川之前让羽林军运输火药的官当人证,被曹明诚翻盘,这回有了更加直接的人证。 奸党忌惮唐志远,是因为他握有曹明诚通敌的直接证据。 买卖官员,纵容行凶,发国难财,谋财害命,叛国通敌……曹明诚罪证滔天,罄竹难书。 嘉宣淡淡道:“曹明诚还有什么话要说?” 图穷匕见,皇帝不是要革他的职,而是要让他死。 曹明诚自知回天无力,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笑意,“陛下借世子的刀杀我,名义上是为了傅家旧部、是平息唐沐军的怒火、是顺应民心……实际上就是为了巩固政权。” “最利的刀不会沾血,一直悬在心口,迫使他人变心。” “陛下以为臣倒了便能高枕无忧?” 倒曹后,傅初雪便是一人之下的权臣,曹明诚意在挑拨。 沐川:“臣……” 傅初雪打断,“臣对陛下绝无二心,曹明诚滔天罪状又挑拨离间,其罪当诛!” 嘉宣继位后,奸佞只手遮天,他为江冲解蛊,曹明诚建安寿楼,令乌盘给群臣下蛊。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群臣一面倒,以至不能上朝。 奸佞想卸掉唐沐军的兵权,让沐川去延北,就是为了让他脱离掌控。 沐川走后,嘉宣本想消极度日,但曹明诚发现他用于天宫制蛊解毒,便将曹雪送上他的床。 若无此事,他们本可以和平共处,逼到极致,必须染血才能罢休。 想到曹雪,嘉宣一阵眩晕。 不想坦然面对,便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曹明诚。 嘉宣恨死了曹明诚。 殿内一片死寂。 皇帝说:“曹明诚犯下滔天罪状,证据确凿,来人——” “在!” “收监候审。” 禁军上前,曹明诚看向唐志远,“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做这么多值得吗?” “我安插在迭宫的眼线,昨夜死了,你的呢?看你这眼神,应是也死了。为什么我们的眼线在昨天都死了?” “哦我知道了。有人怕纸包不住火,迟则生变……” 嘉宣怒喝,“带走!” 曹明诚笑得阴恻恻,“你女儿应该也……” 群臣哗然,唐志远的女儿是谁,不言而喻。 曹明诚不想承认被戴了绿帽子,若不是被逼到极致,绝不会提及此事。 唐志远直挺挺地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高阶之上,明知故问:“皇后如何了?” 利用完人,嘉宣目的达到,面无表情道:“死了。” 唐志远甘心被仙人跳,甘心让出西陲的利益,就是为了殷红和曹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