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novelcontent" class="novelcontent">雪白的寝衣瞬间洇出刺目殷红。
只剩残魂、余了些仿佛稚童心智的沈辞青并不懂得什么是疼。
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瞳,被恐吓欺负了似的,竭力地睁大,睁大,空茫涣散却又惊惧依赖地望着他。
透过纷落的金桂花瓣,困惑地、委屈地、固执期盼目不转睛,仿佛看不到其他任何?事物地……不管不顾死死地望着那道居然还不过来,不抱他,不哄他,好像永远不要他了的虚妄影子。
那染了血的唇,沾着怵目的凄然艳红,吃力地微弱翕动。
“舅舅……”
树枝开始发出断裂声。
那只是几根相当?脆弱单薄、细弱得可怜的枝条,还未长成,不堪重负,支撑不住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当?然这仅仅是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沈不弃刚买了十把小锯子。
系统:「…………」
二?十个狗血部派来的小火柴人,戴着统一的狗血部安全帽,正在热火朝天地喊着口?号,充满职业热情地用力拽着寒光闪闪的小锯子,奋力割着那岌岌可危的树干。
还有一长串小火柴人,一个拽着一个,在树梢激情四射荡秋千。
还有小火柴人噼里啪啦按计算器、小火柴人在清单上打对号、小火柴人给竹叶青款沈部长做鳞片剖光和保养。
系统还是觉得,沈不弃这是分明在充分合理利用一切机会,公报……好吧,公报公仇。
谁叫厉鬼当?初竟敢未经批准擅自跑回来找死呢?
欠的kpi都是要还的。
如今的燕狩痛彻心扉、绝望得发狂,这可望不可即的剧烈折磨正将他的魂核撕碎,那张清单精准地、锱铢必较地,严谨地复刻着当?初的一切。
他终于彻彻底底、一丝不差地尝遍了沈辞青当?初的痛苦。
沈辞青没办法救他的痛苦,沈辞青亲手剐了他的痛苦,沈辞青抱着他的头颅,一步一染血地走上玉阶,在朝堂示众:再有冒犯天威,当?以此?例。
“朕很?难过啊……”
少年帝王声音轻缓,垂着睫毛,苍白脸庞上毫无表情,冰冷、漠然,看不出丝毫难过伤心。
“朕不喜欢杀人的,可你们……偏不放过朕。”
“偏不。”
“还要朕……杀谁呢?”
殿内死寂,穿堂风里静悄悄一片,烛火幽幽跳跃。
群臣鸦雀无声,人人自危,悸栗胆寒。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们都知道这样?最好,燕狩就是抱着这样?的期盼回来的,他曾经因为他的身份,成了太后最得用的棋子,拥兵边境,不识天子只知“贺兰”,成了沈辞青最重的心腹之患。
燕狩想用他的死,给沈辞青铺一条坦途。
因为沈辞青前十八年太苦了。
太苦了。
燕狩只想着,只要他死了,死得彻彻底底、毫无挽回,贺兰一族最后的倚仗就彻底化?为乌有。
那些本?来依附于贺兰家,还做着复辟、寻仇、东山再起荒唐梦的混账东西,也会彻底熄了这心思……就像失了庇护的蚁群,眼睁睁见着树塌了,连朽烂根系都一把火烧净,也就只能悻悻散去。
再不可能成什么气候了。
——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
燕狩这么想着,这样?……这样?一来,他的青儿就安全了。
沈辞青用那双漆黑过头、深邃凄清的眼睛静静望着他,似笑?非笑?,什么话也不说,慢慢地踏上用他的血肉铺的路。
厉鬼看见沈辞青的梦境,毒草蔓生、荆棘环绕,捆缚着双腿双脚,往筋肉血脉里扎。
沈辞青并不停留、并不抱怨,一个人静静往前走。
渴了,舀了一捧水来喝,发现是他的血。
饿了,摘个野果?子吃,发现是面?目全非的头颅。
沈辞青被独自留下,安静地受着,忍着,做个好皇帝,沈辞青在三年前就写好了遗诏,一个刚二十有三、正是青春韶华,本?该最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身上已经只剩令人发怵的冰凉死气。
……
所以沈辞青现在的报复,合情合理、没有任何人能指摘。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报复,只不过是苦了太久的、世上最乖、最好的孩子,被命运磋磨太久,终于等到了能发泄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