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冷,吹拂着这片被神与王的力量蹂躏得满目疮痍的森林。
肯尼斯展示的记忆影像早已消散,但那地狱般的景象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远坂时臣的脑海里。
阴暗、潮湿、蠕动的虫群,以及他女儿那双空洞麻木的紫色眼眸……每一个细节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间桐脏砚那张布满皱纹、看似衰老无害的脸,想起了对方伪装重伤时那“痛心疾首”的谎言,想起了自己被利用的愤怒。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绮礼为了执行他的命令,才会在那场刺杀中丧命。
身为老师,他不仅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弟子,反而因为自身的愚昧,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
必须为他负责……
远坂时臣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寒光。
即便失去了Archer,即便一败涂地,他也必须向间桐脏砚讨回这笔血债,为了樱,也为了绮礼。
然而,就在这股复仇的火焰即将吞噬他理智的瞬间,一道微弱而怯生生的声音,如同穿透了层层阴霾的微光,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耳边。
“爸爸~”
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却像一道惊雷在远坂时臣的灵魂深处炸响。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张因愤怒和悔恨而扭曲的脸庞瞬间凝固。
他几乎是僵硬地转过身,视线穿过狼藉的废墟,穿过了肯尼斯,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是樱。
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连衣裙,站在藤丸立香的身旁,小手紧紧攥着裙角,眼眸里带着几分担忧和胆怯,正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樱……”
远坂时臣的嘴唇翕动着,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在看到女儿那张酷似其母亲的脸庞,看到她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的瞬间,他心中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堪一击。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像个失控的孩子一般,猛地冲了过去。
最后一把将那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不起,樱!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浸湿了他女儿柔嫩的肩头。这位永远将优雅与从容刻在骨子里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与自责。
“都是我的错……是爸爸的错……”
他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不知道该如何赎罪。
他将女儿送进了地狱,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为自己的“明智”决定而沾沾自喜。
这份罪孽,沉重得让他无法呼吸。
怀中的樱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一向威严的父亲会如此失态。
她的小手轻轻抬起,有些笨拙地拍了拍父亲宽阔而颤抖的后背,用一种远超她年龄的懂事与温柔,轻声安慰道:
“已经……没事了哟~”
一句简单的话,却像是一把温柔的利刃,更深地刺入了远坂时臣的心脏。
她没有哭诉,没有怨恨,甚至还在反过来安慰自己这个罪魁祸首。
间桐脏砚……你真的该死啊!
所谓御三家的盟约,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肯尼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出言打扰。
他挥了挥手,示意藤丸立香等人退后一些,将这片刻的温情留给这对饱经磨难的父女。
随后,他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另一边,自空中落下的座驾——【神威车轮】。
“感谢你的协助,征服王哟~”
肯尼斯仰头,对着牛车上那个身材魁梧、红发飞扬的男人表达了谢意。
“哈哈!没关系,Master的老师哟~”
征服王伊斯坎达尔爽朗地大笑起来,声音洪亮如钟。
跟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大手一伸,像是拎小鸡一样,将一个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少年从车架后面提溜了出来,毫不客气地调笑道:
“你不是有话对你老师说吗?!别磨蹭了!”
“额……那个……我……”
被提出来的韦伯·维尔维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看向肯尼斯,眼神躲闪,满是窘迫与不安。
“咳咳~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了,韦伯。”
站在牛车另一侧的埃尔梅罗二世见状,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用羽扇轻敲了一下额头,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在他与肯尼斯的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