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 (第1/3页)
能想象蒋承泽这样的人,深夜出现在药店寻找女性用品吗?余敏试着将之前脑海中的臆想换个主角,一下子笑了出来,可笑着笑着,表情凝固住了。因为蒋承泽确实干过那样的事,不过不是为她,是为苏曼。从前蒋承泽和苏曼交往时。苏曼是第一次谈恋爱,对什么都充满了新奇。她是个喜欢和朋友分享的人,何况恋爱这样的大事——那段时间,余敏总会听到很多关于他们交往的点滴。大部分她都忘了。因为大脑的海马体会对记忆进行定向筛选;人们总是倾向于记得自己愿意记得的事情。但记忆神奇的地方就在于——那并不是真正的遗忘。那些人们不愿意想起的,或者认为无关紧要的细节。总会不期然的,在某个时刻忽然造访脑海。鲜活如昨。或许不止药店买卫生巾。交往前,蒋承泽就回应过苏曼的好感。他们之间一开始是苏曼单方面的追求,后来却变成了蒋承泽更为主动。苏曼给余敏的来信中曾不止一次透露出这一点。也许,那些信件里有更多曾经被她忽略了的细节。余敏忽地从座位上起来,在周围略诧异地目光中大步往剧院外走去。结婚以来的经历告诉她,糊涂一点,人生会更快乐。但人之所是人,而非机器,就在于人不可能永远理智。总有那么些时候,我们就是忍不住想要较真——总有那么些时候,我们会任由负面情绪反噬,淹没自己,寻找某种自虐般的快感。天飘着细雨。原定的演出有两个小时,司机被派去取东西,一时赶不过来。余敏便站在街上拦截出租车。昏暗的夜晚冰凉凉的,雨点的落下让气温更是下降了不少。路过的女生躲着脚抱怨:“下雨天出来看什么电影嘛,这样的天气就该躲在被窝里看电视,然后点个暖烘烘的麻辣烫。”“好好,听你的。”男人宠溺的应声,把剥开的栗子,塞进她撅起的嘴里。女生顿时不再抱怨,乖巧地挽着身边人的手臂,弯起眉眼。风夹杂细雨迎面吹来,里面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焦甜香。余敏敞着轻薄的大衣,站在雾蒙蒙的雨帘中,更加执着地招手——终于,在刘海全部被淋湿,粘在额头之际,一辆出租车在她颤抖的脚边停了下来。“去哪?”“东郊”“豪宅区啊。”“嗯,快点。”在余敏的催促下,不消半个小时候,车便停到了别墅门口。不等佣人撑伞,余敏拉开车门,直接下车,无视佣人疑惑的目光,穿过客厅,径直奔向二楼的书房。除了蒋承泽办公用的书房,别墅二楼还有一个藏书房。里面林林总总收集着各类书籍:管理学、法律、名人传记,书法、心理学,冷门的名著……都是装修的时候蒋承泽让人随便买的,当装饰的居多。但其中也有余敏的东西。三年前,余敏用父母的首付在市内开发区买了套房子,没住多久又因为父亲检查出癌症而卖掉——但因为有了自己的小窝,她让父母把他年少时珍藏的图书一并寄了过来。和苏曼的书信也意外地夹杂其间——在新房子里被摆了两个月,然后辗转到出租屋,蒋家,又辗转到了这里。
>装信纸的盒子早已老旧。余敏把它从高处取下来,一个手滑没拿稳,盒子摔到地上——泛黄的信件瞬间铺了一地。余敏弯腰去捡,腰不小心撞上书桌。两本放在书桌边缘的杂志“啪”一声被她带落地上。余敏略微一停顿,又伸手去捡起杂志,却见其中一本杂志翻开在地,内页里赫然印着蒋承泽。配的标题是“锐意前行,超越传统——论新一代的力量”。正是之前蒋mama说的专访。温泉之行回来后,蒋承泽终于腾出时间接受采访,问余敏要不要一起。余敏不像林嘉青,有属于自己的事业,她不想沦为单纯的背景板,于是拒绝了。却不知短短半个月,杂志已经装订了出来。展开的杂志里,蒋承泽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气定神闲地看向镜头——足足占据半页。另外一页半是对他简单的介绍,以及专访问答。其中,还有一张缩小的照片,里面的蒋承泽穿着黑色T恤和运动裤,站在马路的绿化带旁,一改他严肃且冷漠的形象,笑得格外灿烂。照片年代久远,画质明显不如现代照片,色彩失真且像素低,即便印成缩小的照片,依旧有些模糊。毫无疑问,那是蒋承泽年轻时候的照片。具体是多少年前,余敏也不确定。她蹲下身,循着问题一个个看去,终于找到了线索。记者:我们在网上找到这张照片,据说是你学生时期参加马拉松之后被记者抓拍到的,我们对比你社交的账号,和其他流传网络上照片,再没有找到这么灿烂的笑容,我想问,当时是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吗?蒋承泽:没有什么特别开心的,如果一定要说,大概是替朋友高兴吧。记者:是朋友拿了冠军?蒋承泽: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她能坚持跑完全程。记者:哦……朋友啊,听你这么描述似乎是异性,是……关系很不一般的朋友?蒋承泽: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已经结婚了,对方也已经结婚了,我建议你把这个问题删掉。镜头的闪光冲淡了背景,蒋承泽的笑容确是那样的鲜明。是什么人能让他露出那样的笑容?又是什么人能够让他在多年后谈起,依旧露出温柔的表情,引起记者八卦的猜测?余敏捂唇,拼命压抑心头呼之欲出的答案。视线却不期地,撞进另一段蒋承泽,对婚姻的看法的问答里。“结婚,一段婚姻关系,的确是要彼此忍让,因此,找一个适合的合作伙伴比找一个爱的人要来得实际。”散乱的信纸就堆放在脚边,但看不看已经不重要了——他们的婚约不过是一纸明码标价的买卖。一种沮丧到近乎绝望的情绪汹涌奔来,几乎将余敏淹没。她摇晃着起身,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心脏却似乎被人拽住一般,紧得喘不过气来。她需要空气,她必须离开这里。她艰难地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书房外走去。整个走廊空无一人。她扶着墙壁,一点点往开阔地方而去。当颤抖的手贴上冰冷的栏杆时,胃里又忽地泛起翻滚的恶心。余敏下意识地弯腰,捂住嘴巴就是一阵干咳,却忘了自己正在楼梯边上——她一个踩空。脚下便扭曲成模糊一片。天旋地转间,身体传来迟钝的闷痛。她低头,只见红色的,血一样的粘稠液体,正从自己双腿间汩汩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