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虽与魏玘同行,却一眼也没见到他,着实奇怪。 又过去三日,马车终于驶入上京城。 阿萝正在读书,忽听车外熙攘非常,像有千百张嘴同时喧哗,一字一句却模糊又陌生。 她受惊,不知此刻身处何方,失手摔落手中书籍,被杜松拾起交还。 “阿萝娘子,莫慌。”杜松道,“再等一等,应是快到了。” 阿萝怔怔点头,心中似有鹿撞。 在书里,她读到过上京,知其乃越国都城,有不少人居住,却不曾料到上京会如此热闹。 对她这等反应,杜松熟视无睹。 这三日来,他伺候阿萝起居,对她基本有了定论——乡野丫头,没见过大场面,皮相好看,但不会说越语,脑袋也不灵光,还爱和蛇讲话。 在他看来,哪怕阿萝吓得直接晕厥,都不算奇怪。 二人不再说话,只任马车前进。 过了一阵,外头的动静渐渐平息。待到马车颠簸一下,周遭便彻底沉寂下来。 “笃笃。”有人在外叩击车架。 杜松扬眉,在马车停稳后,起身下车,将阿萝一人留在车内。 车外响起攀谈声。听上去,似乎是杜松与一位老人。阿萝听不懂二人对话的内容,只在车里等待,与阿莱玩着绕指的游戏。 杜松与人说完,返回马车,重新与阿萝相对而坐。 马车再度行驶起来,片刻后,悠悠转停。 ——这一次,似乎是正式抵达。 杜松率先下车,立在门边,顶着帘,笑道:“阿萝娘子,到啦。” 阿萝一听,莫名紧张。 她提息,抬手抚上心口,终于做好准备,随杜松走下马车。 刹那间,盎然的春景映入眼帘。 阿萝站在马车边,望向面前广阔的平地——道路铺有石板,各处栽有繁花与绿树。不远处,还筑有圆形的花圃。而在花圃之后,典雅的屋宇岿然伫立。 从前,她读过不少越国诗词,仅在字里行间,想象着越国景致的模样。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真能亲眼看见。 阿萝情不自禁,走到花圃前,睁大双眸,观察道:“这是牡丹吗?还是月季,或是芍药?这个呢?这个是棣棠吗?” 她又辗转,走到一旁的树下,惊叹道:“这是桂花吗?当真能飘香十里?这一树是琼花吗?真好看,像雪做的一样!” 不待人回应,阿萝直身,环视四周,越发错愕。 “阿莱,你快看,这里好大!” 她眼前所见的地界,几有从前小院的十倍、百倍。不,或许更多,是她用双眼远不能丈量的广阔,只茫茫一望,入目皆是春意。 终于,阿萝慨叹似地,喃喃道:“这就是上京城吗?” 听见这话,杜松回道:“不是。” “阿萝娘子,这儿是肃王府,不是上京城。不过,咱们肃王殿下的府邸,可是上京城一等一的显贵,单是殿阁就有四座,各所更是……” 他话还没说完,阿萝先轻轻啊了一声。 在巫疆,建筑只称寨与楼,从不称府。因此,于她而言,肃王府是个陌生的概念。 想到魏玘的肃王身份,她道:“这里是子玉居住的地方吗?” “啊?”这下换杜松愣住了。 这几日,他虽已知阿萝思维奇怪,却也总架不住她突然出招。 他挠头,道:“您要是这么理解,也没错。” “不过——” 说着,杜松抬手,往西侧遥遥一指。 阿萝顺势看去,便见他指尖尽头,冒着一座屋檐,金碧辉煌,瓦色深青。 杜松道:“确切说,那才是肃王殿下的寝殿——谨德殿。” 阿萝颦眉,越发困惑。 她记得,魏玘说过,他生活在金笼之中。可方才她目之所见,不论是这肃王府,还是那谨德殿,无一与笼有关,反而天为天、地为地,景致美好非常。 难道是……越国的笼子长得和巫疆的不一样? 而且,杜松一直唤魏玘为肃王殿下,这又是为什么?明明叫子玉会更好听些。肃王这个称谓,和巫王一样,听上去很厉害,但太远、太远了。 眼看阿萝面露不解,杜松如临大敌。 直觉作祟,他总感觉,她又要问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思来想去,她既是被肃王相中之人,又问及肃王的居所,应当是想打探肃王的下落吧? 杜松轻咳两声,道:“阿萝小娘子,肃王殿下入宫面圣了。” 这话确实不假。 肃王失踪,本就是轰动上京的大事。圣上历来重视魏玘,早就心急如焚。如今魏玘回京,第一要务便是进宫,向帝后与其生母郑昭仪报个平安。 “所以呀,您若想寻他,得再等等。” 为防阿萝再度发问,趁她未答,杜松手指一斜,点向北方。 “您瞧——” 那是远处的一道石门,恰与另一侧连通。 “过了那扇门,便是后花园。要不,您先逛逛去?依小人看,您那位……呃,小蛇朋友,定也会喜欢内里的景色。旅途如此劳顿,万不能亏待了它。” 阿萝被杜松转移了注意,想他说得不错,一时便将笼子的事抛之脑后。 “好。”言罢,她向石门处走去。 …… 望着阿萝的背影,杜松终于懈了口气。 他委实想不明白,这么个小村姑究竟哪里讨喜,竟令肃王有心金屋藏娇。 据他所知,肃王不单在返程途中压住阿萝踪迹,还在入府前亲命陈家丞,决不能让阿萝离开王府,更不能令府外之人知晓其存在。 一言以蔽之,这是要上京城内查无此人。 阿萝未入肃王府时,府内所有人已严阵以待——如此架势,任他杜松在肃王府侍奉五年有余,也从不曾见过。 杜松转动颈项,伸了个懒腰。 眼下,阿萝去了后花园,他不打算跟着,只想歇一会儿。 虽然后花园有一处后宰门,可通往外界,但那里常年有人看守。况且,后花园里也有其他仆役在,许多双眼睛盯着,总归出不了什么事。 退一万步说,肃王府这么大,没个人给阿萝指引,她想跑都找不到路。 只是,阿萝在后花园的境况,估计不会太好。 杜松是越人,自然知道巫人在越国的处境。虽然肃王喜爱阿萝,但阿萝到底是巫疆出身,又在府内没名没分——饶是人待她面上恭敬,里子也是黑的。 但,这一切又与杜松何干? 他打了个哈欠,寻一处树荫,只管打盹儿去了。 …… 后花园确实美不胜收,百花齐放,绿树成荫,湖水清澈。 阿莱甫一入内,咻地钻入树丛,霎时没了踪影。 阿萝看它生机焕发,很高兴,也不寻它,只身在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