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里生寒,威仪如云压城。 守卫一凛,当即旋身,为几人打开牢门:“两位贵主,请!” 魏玘颔首,携阿萝、川连走进牢房。 他道:“可曾招了?” 守卫摇头道:“殿下,这家伙就是不招。” “前几日,他便吱吱哇哇地喊疼,整天都不得消停。昨夜那人断气,叫赵五拉到外头,他一瞧见,什么声儿都没了。” “其余那二人也病得昏天黑地,问不出半点有用的话。” 几人说话间,角落暗桩听见动静,身子猝然一抖。 他抬头,看见魏玘,立刻哀嚎道:“肃、肃王殿下,求你救救我吧!” 凄声哑如枯枝,落入阿萝耳中,唤起她几丝不忍。 但很快,她又记起,面前之人并非良善,而是受命于太子的暗桩,乃系陈广原、秦陆之流,多半做过坏事,不值得她同情。 魏玘眼风一递,冷声道:“撬开他的嘴。” 守卫称是,挽袖便上。暗桩慌不择路,向后躲避,因着病累体虚,逃不过守卫的钳制,被人欺身压住、掰开两颌。 魏玘侧目,与阿萝交换眼神。 二人心照不宣。只见少女松臂,摸出怀中锦帕,又徐徐揭开、显露一竖针影。 ——幸好,昨夜为防针断,阿萝特意多淬了几根。 暗桩惊恐万状。他下颚受控,全然说不出话,一壁拧动身躯,一壁呜呜哇哇地乱叫起来。 阿萝颦眉,有些苦恼。 她蹲身,接近暗桩面前,道:“不要乱动。” 暗桩一滞,正茫然时,便听少女柔声娓娓道来:“我要刺一下你的舌头,为你检查一番,瞧瞧你究竟害了什么病症。” “若你总是这样乱动……” 阿萝长睫扑扇,娇俏灵动,态度更是诚恳万分。 “我可能会刺得很深,要你疼得痉挛;也可能会刺得错位,害你颅盖爆裂。” “当真会死的。” “我们小心一些,好吗?” 听过这番话,暗桩面色惨白,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魏玘在后,瞧见这番情景,一时忍俊不禁——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阿萝虽是认真规劝,论其成效,倒与恐吓没有区别。 眼前人乖顺下来,阿萝也方便许多。 她屏息落腕,手法迅疾,刺入暗桩舌尖,便见血珠沁出、绛黑如墨。 阿萝的心陡然一紧。 魏玘在后,见她垂下眼帘、眸光冷寂,立时明了半分。 他稳住心神,落足阿萝身侧,俯身问那暗桩:“太子命你做了何事?” 谈及太子吩咐,暗桩神情恍惚,连连摇头不语。他似是怕得极了,几乎缩成一团,本就煞白的脸愈加没了血色。 如此举动,反倒落实了魏玘的预感。 抢在魏玘动声之前,阿萝先与暗桩道:“你是自何时有了身上那些症状?” 暗桩仍涣散着,答她道:“约莫……十余日前。” “十余日……”阿萝喃喃重复。 她叹息一声,眉间悲悯显而易见:“你没有几日可活了。” “你并非患病,而是中了水蛊。” “水虫侵入你体内,会啃噬、撕咬你脏腑。你小腹阵痛,是因水虫吞食你脾胃;你咳中带血,乃系两肺有虫卵生根。” “到最后……”阿萝话语一曳。 再开口,她口吻寂然,分外平静:“你浑身的脏器都会溃烂、碎裂。” “那模样可吓人了。” “目窠、口鼻、耳孔……凡是有洞的地方,都会血流不止。” “嗳。我说得都害怕了。” 一番后果尽数打落,绘声绘色,竟似阴风骤起,刮得人头皮发麻、骨寒毛竖。 暗桩心神大乱,泪涕交加,伸出双手,去抓阿萝的裙摆。 阿萝任由他,顺势道:“你找对人了。” “我叫蒙萝。你或许听说过我。” 听见名讳,暗桩一震,倏然抬首,看向阿萝面庞。 只见少女眉眼贞静,身披薄光火色,光影泾渭分明,似观音,也像灵邪。 他自然听说过——蒙萝其人,虽为巫族,却是行善翼州、妙手回春的神女化身,更是茶寮众位暗桩口中议论的常客。 “我可以救你。”阿萝道。 “作为交换,你得说出你知晓的所有事。” 闻及此,暗桩吞咽一下,犹豫片刻,终于妥协:“我招,我都招。求你救我性命。” “前阵子,李侍臣来到茶寮,寻到我与另外三人。” “他拿着瓷罐,给我们一人一只,内里装着几条半透、无色的虫子,叫我们……投到上京内外的河渠里去。” 魏玘眉头紧锁,双手青筋鼓胀,捏出咯吱的微响。 他沉声道:“哪些河渠?” 暗桩道:“太平渠、丰安渠、兴庆渠,还有沣水河、浐水河。” 阿萝咬唇,颊间血色尽失。 她熟识上京舆图,最为清楚,这些河渠贯穿上京,几乎笼络平民所在。 暗桩抹了汗,又咕哝道:“我、我怎会中蛊呢?李侍臣说了,那虫儿已在建安村试验过了,不会传染,我并未……” 话未说完,罡风霎时席卷。 “啊!” 暗桩哀嚎一声,已被魏玘攥住衣襟、拽至面前。 魏玘逼视暗桩,眼中燃火,势如燎发摧枯、风激电骇,能将天地万物焚骨扬灰。 “荒唐!”他牙关紧咬,字句几是挤出来的,“尔等明知是蛊,仍要为祸百姓。人命关天,何容操纵,岂可儿戏!” 暗桩吓得六神无主,尖声求饶道:“殿下、殿下饶命!” “我是无辜的!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殿下饶我、饶……” 突然,他头颈一偏,眼歪嘴斜,身躯抽搐不止。 阿萝见状,连忙拂开魏玘。 “我来!” …… 此后,阿萝忙碌良久,针灸齐施,终将暗桩拉回人世。 许是命悬一线、心生悔意,暗桩甫一苏醒,便将所知悉数道来,令众人通晓全貌。 太子如此大费周章,是要借似病难辨的水蛊,人为制造瘟疫,坐实阿萝的妖女之名,进而深文巧诋、累及肃王。 倘若顺利,正合心意;假使不顺,暴露蛊毒痕迹,亦能利用两族不睦,顺势栽赃阿萝。 为此,他更是不远千里,请来一位贵客,从旁佐证传闻。 阿萝和魏玘当然知道,那位贵客姓甚名谁。 走出牢房时,道边火把换了一遭,高悬两径,跳着竞相不绝的、连绵的红光。 气氛冻凝成冰。几人默然相对。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魏玘伫立,头颅低垂,身影融于深壁,像了无生机的一尊像。 愤怒已然退去,震悚与自责却久久不散。 他从未想过,那位身在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