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睡在原处的人在锦被触碰到他的刹那,像是骤然出鞘的刀一般,忽地睁开眼睛。 漆黑的桃花目寒光乍现,下一刻,方临渊的手腕被猛地钳制在原处。 方临渊被攥得不由得小声抽了口气。 他的注意力全被熟睡的赵璴吸引去了,毫无防备之际,手里又不忘攥着那床被子,电光火石之间,竟没躲闪开。 但幸而,也只是一瞬。 赵璴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的刹那,一双冰冷的眼睛当即醒了。 握在方临渊手腕上的那只手刹那松了力道,轻轻环在他手腕上,像怕碰坏了什么一般。 “弄疼你了?” 赵璴猛地坐起身来,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微微沙哑。 方临渊手腕一阵痛麻,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看外头在刮风,来给你送被子。” 赵璴的眉心却已然在他话音未落时拧紧了。 “我看看。” 只见赵璴坐起了身,又往里侧挪了些,将方临渊拉到了榻上。 他借着月色,查看了一番方临渊的手腕。 虽只一瞬的紧握,却已然勒出了一圈细微的红痕。赵璴的眉心拧得愈发紧,托着方临渊手腕的手也更加放轻了力道。 “我成了习惯,忘记你也在这里了。”只听他说着,便要坐起身。“我去叫绢素……” 方临渊赶紧拉住他。 他寝衣宽松的领口下一片平坦的胸膛,又未施粉黛地披垂着长发,怎么敢轻易出房门! 可是,不等他开口,赵璴便已经发现了另一件事。 “怎么没穿鞋?”他问方临渊。 “我看你还睡着,怕吵醒……哎!” 方临渊话音未落,便是一声压低了的惊呼。 只见赵璴已然俯过身去,一把托住他的腿弯,便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短暂的失去平衡之后,方临渊被赵璴抱上了榻去。 温热的被褥在下一刻将他裹了进去,随之而来的,是赵璴圈住他的臂膀。 “已经不发烧了,没事。” 方临渊话音未落,后背却贴上了一道紧实的胸膛。 躺着相拥……未免过于亲密了些! 大清早血气方刚的,方临渊只觉得自己要比身上的被子还烫了。 他连忙紧张地去躲,挣动之间,也并没注意到赵璴贴上来,不过是为了要替他温暖足底。 肢体相触的几番挣扎,方临渊忽然浑身一僵。 而他身后,也在同时响起了一声低而轻的闷哼。 紧贴着方临渊的、带着不可忽视的热意的,不只是被褥了。 方临渊僵直着后腰,被人拿刀抵着挟持住了。 在这一刻,他比以往每一次,都更清晰地意识到,赵璴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 而他背后的那人,片刻也未再动作。 热意蒸腾上了方临渊的耳根。 他不知自己此时活像只被生生吓死的兔子,只知道片刻之后,身后传来了一声带着无奈的低叹。 箍着他的胳膊放轻了力道,安抚似的轻拍着他。 强要将暖意渡给他的腿也不再逼迫他,将锦被盖上他的双脚,便没再动作。 可挟持着他的刀,虽往后退了退,却仍未能离开他的身体。 不可忽视的热意,气势汹汹地令人畏惧。 可是这样窄的一方榻,赵璴已经无路可退了。 方临渊从没怕过刀。 军营里长大的,谁没有啊?大家各自持有,相安无事,谁也未曾关照过旁人的武器。 直到今天。 他触到了它,即便它的主人仍旧如往日一般温柔又包容。 可它却是凶悍的,嚣张地抵着他,那样一柄凶相毕露的长刀。 危机感几乎是凭着本能席卷了方临渊。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 它不是摆设,是一柄用以深刺旁人血肉的凶器。 —— 天色明朗,鱼贯而入的侍女们将早膳摆满了圆桌。 方临渊连看都没好意思看赵璴一眼。 虽则在他的畏惧之下,赵璴并没对他做什么。 ……但不好意思就是不好意思。 他几乎要将脸埋进粥碗里了,前来送菜的侍女还以为他特别爱喝今天的粥,还特地询问是否要王公公多做一些。 方临渊连忙摇头。 而旁边,则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传来了赵璴的声音。 “不用,侯爷今日康复了些,胃口也好了些罢了。”他说。“退下吧。” 那侍女面上当即露出高兴的神色,行礼退了出去。 方临渊从碗里偷瞄了赵璴一眼。 便见赵璴正垂着眼夹菜,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方临渊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他一口气尚未松完,便已然有一筷白灼青菜落进了他碗中。 “赵瑾昨夜到了京郊了。”只听赵璴平缓的声音传来。 “但是运河结了冰,他们的船被困住,已经换了走陆路的马,眼下只怕要进城了。” 他语气平缓而自若,像是早上的事情全忘记了一般。 ……罪魁祸首,竟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方临渊忍不住抬起头来瞪他。 可是,他刚抬头,便撞见了赵璴注视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里全都是他。 “你……” 未等方临渊开口,便见赵璴探过了身来。 隔着整张圆桌,赵璴伸出手,轻轻擦过了方临渊沾着粥渍的嘴角。 “我一会儿要外出,让绢素给你拿些话本子吧。”只见他一边擦着,一边说道。 方临渊仍没出声,只是点头。 便见赵璴眉眼一弯,笑了。 “怕什么?”仿若满树桂花盛绽之中,只听他轻轻笑道。 “若是没反应,才是该担忧的事情。” 方临渊一愣,才反应过来赵璴在说什么。 他睁圆了眼睛,隐约的红晕直从脖颈爬上了他的耳根。 ……谁怕啦!! 他……他饭桌上说这种话,成何体统! —— 一整夜的风雪,足够将上京城的运河河道冻结成冰了。 再往南去,虽说冰层渐厚渐少,却还是无法供这样宽大的船只通行。 因此,赵瑾半夜便被随行的官员唤醒,替他披衣穿鞋,将他推到了马上。 “陛下已经知道了殿下的行踪,此事宜早不宜迟。眼下离上京不过数十里,还请殿下夜行赶路吧!” 于是,难得在路上安稳歇息一天的赵瑾,迫不得已地在马上颠簸了一夜。 而他身后,姜家上下像是一群猪羊一般,被他捆严实了塞进马车里。 包括那位流落在外的九公主。 马蹄声响过官道,赵瑾顶着风雪,终于在天色刚亮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上京的城墙。 终于到了! 打在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