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是什么反应,想来应该不会愿意让自己看到…… 手忽然被拉住了。 江榛握着跟他掌心一样温热的手,轻轻捏了捏。 “留下吧,帮我挡个风。” 八月哪有什么需要挡的风? 他没说,封宿弛也没问。 就依言站了回来,替他挡住刺眼的那道灼热碍事的阳光:“好。” 江榛松开他的手,没遮遮掩掩也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播放键。 他不想、也不会逃避。 倒是要看看,拴着他在江家困了这么多年的链子,到底长什么样。 这是一段来自二十三年私人医院的录音修复。 时间太久远,里面有很多片段都已经模糊了,可一男一女的对话关键信息都还在,不难还原出全部的经过。 江榛听到的第一秒,就确定了里面主角身份。 许忆霜和江络成。 许忆霜的声音有很重的哭腔:【络成啊!你这是何苦呢!?】; 江络成应该是刚醒来不久,说话还很艰难:【妈,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后悔有什么用呢?再说了,这不是我们共同想出来的主意吗?】 许忆霜:【可、可妈妈没想到你会伤成这样啊!你差点命就没了!】 江络成:【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发生,我只是倒霉了点,没想到……】 许忆霜尖锐道:【没想到那个小王八蛋竟然那么心狠手辣!】 江络成赶忙提醒:【妈小声点,隔壁的小王八蛋还睡着呢。】 许忆霜瞬间噤声。 过了好半天,江络成才又说:【不过想开点,这也算是好事不是吗?】 许忆霜叹气:【也就只有这点好处了。我们得好好想想怎么办,才能利用这件事让那个瘪犊子给你心甘情愿当血包。】 江络成笑了:【妈妈,我都终身瘫痪了。】; 许忆霜:【你的意思是……】; 江络成:【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怎么能单纯回我一个当血包的礼这么简单?】 许忆霜迟疑:【可他还这么小,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江络成嗤笑一声:【年龄小又不是不会长大。他现在给不了我什么,以后可以。妈,我们得拴住他一辈子。】 【江诽那个死老头不是喜欢他吗?他得还我的命,也得把原本该属于我的江家还给我。】 …… 录音很短,短到封宿弛挡住的那道阳光位置都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已经全部播放完毕。 江络成和许忆霜背后藏了二十多年的歹毒心思,就这么轻松简单地暴露在了明面上。 封宿弛一直都悬着一颗心,吊着一口气紧绷地关注着身边人的动静。 江榛脊背很直,大概很久都没有这么端正的坐过了。 封宿弛忽然觉得,其实某人之前坐没坐相也挺好的。 江榛低着头,面无表情的用手摩挲着这个老旧的录音匣子。 他没有难过也没有愤然……或者说,还没有来及在情感上做出反应。 因为现在理智必须占据上风,先把当年这件事分析清楚。 如果说,之前都是隐约的猜测和一闪而过的灵光,这个录音就是个捕猎网,精准地把那抹猜测给抓住了。 当年的坠崖事件果然是人为的祸事。 山体滑落只是个幌子罢了,其实当年山体滑落不是不能监测,对于有钱有势有技术的江家来说,找到一个即将发生山体滑落的地方再简单不过了。 许忆霜和江络成应该是故意选的那个地点,为了能拴住他的未来,让自己为他们所用,把他带到那地方故意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假装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然后设计让他产生负罪感,为此赎罪一辈子的好戏。 不得不说,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很难想象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能想出来的办法。 就是因为很难想象,所以江榛就这么走进了他们的剧本。 按照他们定制的计划,一步步规规矩矩演绎着自己该演的未来。 唯一的变数,应该就是江络成大概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会伤这么重吧? 如果知道会是这个后果,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江榛忽然很想笑。 其实自己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吗? 江络成和许忆霜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自以为演得非常成功,但他早就知道这两人图的是他本身的价值,只是因为道德和良心,心甘情愿顺着演下去罢了。 没有人性的两人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其实就算他们不那么虚伪直接恶语相向,相信了自己欠他们的江榛也会用自己的方式把「欠」地一一还清。 可惜…… 不对! 江榛缓缓闭上的双眼骤然睁大。 不对,不对劲。 他已经发现了那两人的不对劲,为什么这些年从来没有进一步怀疑到当年的真相? 自己不是那种马虎大意的人,不可能对这种事情视若无睹这么些年的都察觉不到! 迟来的察觉和不可控的情况让他手心顿时冒出冷汗,下意识的朝身边抓过去:“封宿弛!” 手很快被温暖包裹住:“我在。” 江榛一颗心终于落了回去,他说:“如果我说,我早就有猜测,你信吗?” 封宿弛犹疑了:“早就有猜测……你应该是等不到现在就已经把这事儿给抖出来了。” 看,就该是这样。 封宿弛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偏偏自己却没这么做。 如果说其中没有问题那才不对劲。 江榛狠狠抽了一口冷气,试图缓解自己燥热的情绪。 自己可能本身被人动了手脚这件事让他无比愤怒,比知道真相的时候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把绛紫色的眸子趁着颜色更深,骇人无比。 手无意识用力,死死抓着某人的掌心。 封宿弛手心已经被他抓得渗血了,但一声不吭,脸上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犹豫着用另一只手覆上这人的头顶。 半晌,小心翼翼揉了一下。 “江榛,我想抱抱你。” 没有任何安慰的话,甚至不是让对方来找自己寻求安慰。 他只是说:我想抱抱你。 因为现在不是江榛需要封宿弛。 是封宿弛需要江榛。 他需要江榛告诉他:你看,我还好。 他心情很迫切,比江榛自己还想要去把那两个人千刀万剐。 但封宿弛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格尽职守扮演着替他「挡风」的柱子。 不能趁人之危。 就算他的冲动再猛烈,也要等个回答。 于是江榛在他忐忑不安的心情下缓缓抬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道:“我没事。” 封宿弛心中顿时一空,遗憾得有些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