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看到孩子舅舅抱着她的时候,确实很羡慕。 嗯,是羡慕极了。 “我想抱抱你。”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我能抱你吗?” 他这样征求女儿的意见。 他这一问直接把女儿问愣住了。 小繁快速地眨了好几下眼,她似乎在反应,在思考,以便做出一个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该做出的合理决定。 “你是直球吗?”小繁思考好了,紧接着咯咯地笑起来:“小繁虽然是小孩子,但毕竟还是女孩子呀。你问得这么直接,我也是会害羞的呀。” 现在连女儿都嫌弃他是个直球了。 许泽南抬起瘦长的手臂遮了遮眼。 挺难为情的。 “抱歉。”他直起腰,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下次再问你,问得再委婉一些。” “哼哼。”小繁却突然别过脸去:“舅舅想抱小繁的时候都是直接抱的呀,才没有问小繁能不能抱呢。” “你别问。”小繁的声音小了很多,她似乎是真的害羞了:“你直接抱不行吗?” 这下,轮到许泽南怔住了。 女儿的意思,是……? 他反应过来以后,极短促地笑了声。 他眼中的雾色都消失不见了,只有眸光变得清澈。 他不再废话。 他沉默着伸出了瘦长却充满力量的双臂。 他把女儿抱了起来。 抱在了怀里。 那一刻,他仿佛将世间所有的珍宝揽入了怀中。 世界一片通亮。 这是许泽南第一次抱女儿。 她已经过了六周岁了,他才第一次抱到她。 他用了不太合适的力道,双手一轻,他才发现女儿其实很轻。她是那种肉嘟嘟的小女孩,但骨架很小,皮肉松松的,全身都是软绵绵的。 怎么记住这个时刻呢? 就像是被塞了满怀的白色云朵。 许泽南这样记着。 而女儿呢? 女儿两只小手都不碰他,只是紧紧攥住自己的毛衣衣角,她正在努力克服她的不习惯和不适应。 许泽南注意到女儿的反应,他没再抱她了。 比起亲近,他其实更想要女儿觉得自在。 他很快松开她。 小繁重新站在地面上,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而许泽南重新牵起了女儿的手。 - 等许泽南牵着小繁的手,重新来到客厅的时候。 奚父已经从他休息的房间里出来了。 许泽南和小繁父女二人相视一眼之后。 许泽南把目光完全放在了奚言的父亲身上。 这是许泽南第一次见到奚言的父亲。 他坐在电动轮椅上,腿脚看上去不是很方便。 尽管坐着,但也能从他被黑色运动套装包裹住的体型看出来他长年锻炼和健身留下来的健壮的身材和发达的肌肉线条。 许泽南肩背驼下一些,微微颔首,同奚言的父亲打招呼,他本也不是会活跃气氛的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手里还牵着说是要为他撑腰的女儿。 要为他撑腰的小繁说到做到,言而有信。 她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向许泽南介绍起外公来:“这就是最最最疼爱小繁的外公啦。” “外公超级厉害的,他退休之前是重点高中教体育的老师哦。当然,外公更厉害的地方是他的特长,他的特长是打乒乓球和羽毛球。外公退役之前,可是在国家队当过运动员的。” 小繁握了握拳,看上去很为有这样的外公自豪。 “小繁的外公可是参加过奥运会的哦。” 小繁介绍到这里的一段,奚父奚伟亮还是很满意的。他坐在轮椅上都面带着微笑,频频在点头。 小繁夸得停不下来。 直到—— 她说出了下一句:“外公参加过很多次奥运会,可就是没有拿过金牌。” 奚伟亮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他撇了撇嘴,为自己挽尊:“那个,小繁啊,外公没得过金牌那句,你就不要介绍了。奥运会嘛,重在参与,拿不拿金牌不重要。” 小繁捂住了嘴巴,偷笑:“对哦,没有得过金牌是没关系的。” “外公虽然没有拿过金牌,但他拿过好多次银牌和铜牌啊。” 奚父奚伟亮:“……” 奚父自己又找补了句:“小繁啊,其实外公的特长不只有乒乓球和羽毛球,外公年轻的时候,还练过短跑和举重。” 许泽南的鼻翼轻轻翕动。 他憋笑憋得难受,直到眼里渗出星点的光,看什么都蒙上层柔和的轻雾薄纱。 他好像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幸福和感动同时包裹着他。 奚言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她的家庭氛围轻松愉快,她的父母都是很纯粹的人民教师。 她从小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和受文化熏陶,所以,她才会从一开始就把教师这个职业作为自己的职业生涯规划的最终目标。 许泽南很感激她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在那些她一个人最难度过的日子里,她的父母和她的兄长一定给予了她最坚强的呵护和安抚。 许泽南也很感激小繁和泡泡能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有这样疼爱他们的外公外婆和舅舅。 这些家庭角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分解了爸爸在孩子成长中的作用的,所以,这一刻,他似乎是有些庆幸孩子们不愿意去接纳他的。 因为,他们越是不愿意叫他一声爸爸。 越说明,他们的成长中并不缺少父爱。 而那些他作为父亲能给予他们的。 这个家庭其实都已经给予了。 - 或许是站和坐,高度差在气势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奚父奚伟亮终于发了话,示意许泽南坐下来。 奚父双手撑住轮椅的扶手,一个体操转体动作就自我实现了患者转移,坐在了沙发上。 两个人沿着L型沙发的转角而坐。 他说:“虽然我们家都是教书的,但其实他们都是文化人,只有我这个教体育的是个粗人。” “所以呢,我这个粗人说话会比较直接,可能会不太中听。但我还是想听你从你的角度说说看,隔了这么些年,你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跟我们争泡泡和小繁的抚养权?还是想跟我女儿复合?” 许泽南坐在沙发上,长腿大喇喇地开着,十指交握环扣住膝关节。 他其实算不上放松,尽管他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有过这种感受了。 这几年,随着财富的积累,他有了些社会地位,往往都是他眼看着别人在他面前拘谨露怯。 但他无法不承认,现在他就是这些拘谨的别人当中的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