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养了许久,我再去见他已是一月后,那时才?知,他是故意让自己摔下去的。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回答,是为了救下那个小哥哥。” “阿谨说,怕自己讲了吓到那哥哥,而且一时动静太大反引得林子里?的人察觉,便故意指了错误的道路拖延大部队时间?。又知道父亲习惯,那几个查探的弟子就足够让哥哥的家人觉察逃跑了。” 朝别声音已然有些?颤抖:“那他又怎么知道,那位哥哥……不是人?” “他说,那个哥哥太傻了,他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他的两只耳朵,后来把耳朵藏了起来,身后还吊着一只灰色的大尾巴,给他抓鱼的时候,尾巴一晃一晃的……” 朝别骤然松开手,脸色煞白。 薛应挽心中一块石头猛地落了地,击起千万尘沙飞扬,如?何也平静不下了。 是了,当初的朝别记得父母叮嘱,特意指了与家中相反方向,薛应挽此前一直不明白的就是,分明是错误的路,为何朝别依旧被灭了族。 如?此这般……便说得通了。 当初的两人分别出于为自己,为对方的考虑做出了恰好相反的决定?,都正确的选择,在阴差阳错下酿成了最错误的悲剧。 他甚至能?想象出,付谨之小时那副得意洋洋,自以为救下了一只错漏百出的狼的骄傲模样。 喻栖棠跌坐在地,一张脸气得涨红,高声反驳:“所以阿谨,根本就不会是你口中说的……利用妖物,杀害亲族之人!” 朝别脚步踉跄,后退一步,双目发红。 “你别以为和我说这些?编造话语就能?替他辩解!这些?都是数十年之前的事?,根本没人能?够证实!” 又像找到什?么漏洞,掌心重重抓握着桌沿,顾自抬了声音,恶狠狠道:“何况哪怕真如?你所说,他也绝不是什?么你以为的良善之人。他与付成海商议将我交出去,那三?天?我遭遇什?么,你分明看到了的,他就是想要我死,要牺牲我的命——” 喻栖棠本就尚处于悲愤之中,犹自记恨着朝别,愤声截口:“你才?是忘恩负义!那天?翔谷谷主出了名?的凶残,你以为你得罪了他儿子,是怎么只挨了三?天?教训就活下来的? 为了你一个乞丐,流云山庄亲自出面?求情,阿谨为了让他父亲同意保下你,足足跪了三?日,受了和你一样的戒鞭,宁愿放弃他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自由去接替庄主……他一直不愿让我告诉你,说你自尊心高,若是知道,定?要去天?翔谷大闹一番,可你呢,你又是怎么待他的!” 说至激愤处,喻栖棠已然泣不成声。她将地上一只在方才?打斗中碎裂半边的瓷瓶捡起,再一次砸上朝别脸庞。 朝别依旧没躲,任由碎瓷尖锐处划在他脸庞,刮出两道血痕。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为你,去百花门求取能?够治疗聋聩的丹药,你根本,根本不配……” 朝别被砸得偏过一点脸,肩头随着粗急的喘息起伏。 其实薛应挽并非不能?理?解此刻的朝别——这般境况下,朝别自然不愿意承认族人死去有自己的缘由,继而下意识暴怒,急切寻找其他罪状妄求得到一点心里?安慰,试图去证明喻谨本就是个死有余辜的罪人。 本来可以逃过的,本来可以活下来的。 就差一点,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朝别是聪明人,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一直不敢去确认付谨之并非自己心中的恶人,他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因为一时感动,而放弃为亲族的复仇。 可他坚持了这么久,几近完美的计划,终于得偿所愿报仇雪恨,却有人突然前来告诉他——你恨错了人,怨错了人,当年之事?,究极根本,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罪人…… 那朝别这错很的十几年,痛苦的十几年,又有谁来弥补呢? 朝别紧紧盯着喻栖棠,片刻,愤而大笑。 “你骗我,”他声音几近癫狂,重新?握住剑,步步逼近喻栖棠,一双眼睛布满猩红血丝,目眦欲裂地瞪着喻栖棠,“你骗我,你骗我——” “付谨之就是个利欲熏心,唯利是图的小人,他满胸心机,骄傲自满,舍亲弃友,人人厌恶,更私通妖族,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休想,休想再为他辩解一丝一毫——” 朝别一句句骂着付谨之,极近恶俗污秽之言,喻栖棠打不过朝别,只空流着泪水,怒道:“混账!混账!” 她没了武器,便用所有能?摸到的东西往朝别身上砸:只余下半壶凉透茶水的茶壶,琉璃金枝镂空花瓶,再或是身上饰物。朝别一下没有躲,任那些?物什?砸落在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茶水与几片泡烂的茶叶挂在他衣物,显得十分狼狈。 喻栖棠最后摸到的,是脑袋上那只紫藤花玉簪,手腕一滞,同样撞见了朝别眼里?一霎的停顿。 她毫不犹豫,拔下玉簪,上前一步,往朝别脖颈中猛地捅去。 朝别依旧没躲,如?注鲜血从脖颈处喷流而出,喻栖棠拔出没入三?寸的簪子,要再一次往前刺去时,被紧攥住了手腕。 “你够了没有!”朝别盯着她,鲜血顺着肌肤淌过锁骨胸膛。 “不够,不够!”喻栖棠咬紧牙关,一字一顿,“你做的事?,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 两人就这样僵持,朝别盯着喻栖棠一对发倔的眼睛,他松开手,喻栖棠便如?同只发狂的野兽再次撕咬而上,几番来回,玉簪在争抢之中被摔砸在地。 清脆触地声响起,那串雕刻完美的紫藤花也随着重击四分五裂,像是散落一地的水晶葡萄。 两人实力差距悬殊实在太大太大,到最后,喻栖棠没了力气,两只眼睛哭得红肿,抛下自尊,哽声恳求:“朝别,他如?今已经去了,无论?你多恨他,看在我们哪怕相识一场。我求求你,你把付谨之尸体给我,我带他回去安葬——” 朝别喉结滚动,阴沉沉地讲:“不可能?,”他重复道,“没有人,能?够带他走。” 他的手掐在喻栖棠脖颈上,良久,还是松了手,大声骂道:“滚,给我滚!” 喻栖棠被一股极重力气推至屋外,只见朝别已然扛起付谨之要往外走,她想爬起身,却发现根本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她趴在地面?,声嘶力竭,泪水潸然而落,“朝别,你这个狼心狗肺,不是人的东西,你杀了付谨之,你害了流云山庄,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给他们报仇……” 咒骂声逐渐变得渺远,朝别变回了一只巨大的狼,利牙叼着付谨之的衣服,将他甩在后背,慢慢走入深山之中。 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