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雾会被送回来。 女人不想养宿雾,因为她对宿雾有了感情,不想害了他。 当时宿恪知道这一切,第一反应是将宿雾先送走,不能让姜棠知道。 但是当那个瘦弱可怜巴巴的孩子,怯生生站出来,喊他父亲时。 宿恪迟疑了,不到他腰的孩子,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迷惘无助。 让他想起自己的幼年。 也因为这迟疑,令他后面一直在后悔,如果没有因为自己心软,一切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无论他怎么想的,这些事情还是发生。 宿恪站在原地方看了好久,直到司机过来提醒他,他这才拄着拐杖离开。 深夜,当他陷入梦境中时,宿恪做了一个梦。 梦到宿雾刚出生被姜棠紧紧抱住,她害怕宿雾也被自己送走。 虽然宿恪有这个想法,但是在她严防死守下,宿恪只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直到有一次,姜棠为了照顾宿雾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被送进医院。 他第一次对宿雾产生了不满,看着躺在床上懵懵懂懂的婴儿,毫无防备,也许是察觉母亲的离去,软乎乎的小团子很害怕。 但是在看到宿恪出现在自己面前,那圆溜溜的脸蛋,露出了笑容。 可宿恪没有任何感觉,他觉得宿雾太弱了,这么脆弱的生命,只需要轻轻一折断就会消失,虽然姜棠会伤心,但只需要时间,就会抚平一切。 可小小地宿雾朝他天真的笑着,察觉不到任何危险,扑腾着双手。 天真,可爱,像个小糯米团子,伸出白嫩嫩像莲藕一样的手。 这一幕,令他想起自己死去的弟弟也是这么天真可爱,然后剥夺了母亲的疼爱,最后却因为病魔离去。 宿恪此刻理智全无,他已经分不清这个是他的儿子,还是剥夺他母亲疼爱的弟弟。 可当他伸手不受控制落在柔软的脖子上,小小的宿雾含糊不清地说了两个字。 也是宿雾第一次开口说话。 “父亲。” 霎那间,所有理智回笼,这也是他第一次狼狈地离开婴儿房。 而记忆里,他再次见到宿雾是在一个雨天,女人崩溃地出现在他面前。 然后让她身后瘦弱像杆子一样的小孩,站出来喊他,“父亲。” 虽然他已经没有记忆里软乎乎可爱的模样,但是当那熟悉发音说出口时,他就明白宿雾回来了。 这个曾经让他产生杀意的孩子回来,可他的出现却是在提醒他以前狼狈不堪的样子。 再加上,那个女人和他的关系。 于是在宿雾小心讨好自己,怯生生地喊着自己,“父亲。” 而自己永远冷着脸,推开他的接近,甚至有一次宿雾发现他感冒,想要爬上他的床,奶声奶气地说:“父亲,喝药。” 宿恪心烦地打断他端过来的泡好的药剂,然后狠狠推开他。 才十二岁的宿雾就被他摔倒在地上,而地面都是药剂洒落在地上的痕迹。 姜棠听到动静赶过来,宿恪原以为宿雾会告状。 但是他没想到宿雾努力地站起身,“我不小心摔倒了。” “那你没事吧?” “二少爷,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宿恪顺着保姆的惊呼,才发现他的掌心被玻璃割破,冒着血,从皮肉间渗透出来。 他心情复杂,没有想到这孩子一点都不怪自己。 可是无论宿雾再怎么做,宿恪一想见到他,就会想起自己曾经魔障的一面。 再加上姜棠想要补偿宿雾。 这让宿恪逐渐不满起来,而这件事情,他也逐渐忘记。 宿恪没想到自己会在梦里,梦到这种往事,也梦到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事实。 而他很明显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是他就是醒不过来,他不想再梦下去。 可是梦境一转,他梦到了姜棠。 梦到她骨瘦如柴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头发因为病魔,被剃光,人也憔悴好像老了十岁。 而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拄着拐杖,此刻宿恪注意到自己的头发已经全部白了。 “宿恪,我要死了。” “我梦到小雾,我终于可以去见他了。” “姜棠你是存心折磨我的吗?我说了宿雾自杀,他的死大部分原因都是孟承修的原因,你为什么怪在自己身上。” 可姜棠用一种很哀伤的眼神看他,“我快死了,你都不会跟我说实话吗?” 宿恪根本不理解,他甚至很想质问姜棠,但是想到姜棠的身体,只能按压心里的质问,“你想想,是宿雾非要嫁给孟承修,这都是他自愿的,他自杀我们也查过,是孟承修当晚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再加上他的猫不见,才刺激他自杀。” “所以这一切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失心疯一样,图什么。” 姜棠躺在病床上,她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可是看着一直将过错推给宿雾身上后,她的眼尾终于落下泪水。 “你说这一切都怪他,可是宿雾曾经跟你们说过他在婚姻过地不好,你们非要让他忍着,就因为单纯的利益关系。你说我们为什么失心疯,那是因为他是儿子。” “他是我怀孕九个月生下来,也是宿廉的弟弟,是宿白的哥哥。” 姜棠声音很弱,但是宿恪却听地清楚,他脸色一变,“你是在怪我吗?姜棠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没跟你吵,我只是好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带宿雾他离开你。” 姜棠迷惘地望向天花板,神情悲戚地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当年掐着孩子脖子的时候,被宋妈看到,我不敢相信,但是我看到孩子脖子上的淤痕,就明白一切真相。可是我很懦弱,因为爱你,我选择忽视这一切,更加疼爱他。” “但是我选择才明白,原来你比我更加懦弱无能。”姜棠露出惨笑。 “我的丈夫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作为妻子袖手旁观,宿恪你说是不是罪大恶极。” 宿恪震惊地看向姜棠,而姜棠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不顾自己虚弱的身躯,轻柔地说。 “我们都是罪人,我很开心我会死,因为我可以去黄泉赎罪,而你会经受良心的折磨。不过我忘了你没有心,你可能不会有这种折磨。” 姜棠无力地笑着,而她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插入他的心。 “你将我当成金丝雀,失去自由,我没有拒绝,所以这痛苦的源泉都是对我的报复。” 宿恪再也忍受不了地站起身,“你够了。” “不够,这不够,宿恪你知道吗?我其实好狠自己为什么嫁给你,也许不嫁给你这一诶都不会发生。” “而且你不要装作一副很爱我的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爱我也只是因为我像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