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难得地没嫌它烦,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亲切感。 早早守在家门口的狐狸,摆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 它主动伸出前爪去接书包,毛茸茸的脸上还挂着可爱的笑容,鞠着躬地喊:“欢迎回家!辛苦您了,大人。” “啊。”田川亮半死不活地给出了一个语气词。 他的耳边至今还回荡着藤原彩香清脆悦耳却没完没了的问题:“田川同学,那只狐狸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吧?”“那个……它昨晚有没有勾引你呀?”“虽然我们是小学生,但狐狸会理解人类的年龄划分吗?”“对了,狐狸先生认不认识其它的妖怪呢?有没有关系好的,可不可以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回来啦,小亮。” 这时,田川夫人听到门口的声响,从厨房探出头来,微笑着说。 只是一如早上,她对狐狸的存在视而不见。 田川亮一边低头换鞋,一边回应着:“是,我回来了,妈妈。” 突然间! 被太多信息弄乱的大脑中,骤然闪过一道闪电。 “狐狸?” “在的,大人。” “藤原同学……我是说,昨晚同我一起在玉泉寺的那个女同学,你还记得吧?” “大人的事情,小生全都记得牢牢的呢。” “啊,那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能看到我的狗头,以及你?” “这个嘛……” “妈妈,还有其他人,不都是看不到的吗?” “是这样没错,正常情况下,普通人很少能看到异常,但是,有一种情况例外。” “什么情况?” “将死之人。” “……” “说起来,人在快死的时候,总能神奇地打破一些界限呢。” 第11章 “你到底怎么回事?每天忙忙忙,连家也不知道回了吗?” 藤原夫人高声地质问着:“哪怕工作再忙,应酬再多,晚上起码要回来睡觉吧?连续几周看不到人影,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家庭日常开销的钱不是已经定期打给你了吗?还啰嗦什么!” 藤原隆也阴沉着脸,没好气地说:“如果不满意我的话,有本事就出去找让你满意的男人啊!” “啊,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呀!这是一个男人该对妻子说的话吗?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那你这样对男人咄咄相逼的态度难道就不叫过分吗?男人在外为了养家糊口,辛苦地忙碌不停,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却要面对你这样莫名其妙的审问,连一个女人最基本的温柔都做不到,真不知道娶你有什么用!” “隆也!” “闹够了吧!” 父母激烈的争吵声穿透了房门。 像乌云中迸发的阵阵闪电和雷鸣。 他们怒视彼此,就像两只被囚禁在婚姻笼子中的困兽,在日夜相对的漫长时光中,已经消磨掉了所有的爱意,只于愤慨和绝望,此时,更是恨不得扑上去,将对方撕咬的鲜血淋漓。 ——明明都到了这个份儿上…… ——为什么还非要在一起,不分开呢? 独自一人躲在卧室中的藤原彩香满心的不解。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露出惯常的笑容,自言自语着:“算啦,算啦,大人也有大人的烦恼呢。” 年幼的女孩从床上跳了起来。 她蹦蹦跳跳的样子,像只轻盈的小鸟,在父母争吵的喧嚣背景声中,锁上房门,拉起厚厚的窗帘,将来自外界的光线全部挡住,仿佛刻意要隔离出一个只有自己存在的小天地一般。 在这个小天地中,没有大声地争吵,也不会有那种令人感到窒息的憎恨。 藤原彩香坐在写字桌前,放松自在地翻阅着一本旧书。 ——传说,鬼神偶尔也会行经人间。 ——但由于人和鬼神所处的空间不同,所以,鬼神们往往没办法走人走过的道路,这时候就需要另辟一些路径出来了,譬如,镜子里…… “……尽可能地隔绝光线,将自己打扮成鬼神的样子,站在镜子前,不言、不语、不动,一直耐心等待。” 藤原彩香喃喃自语地着:“……之所以要这样做,是为了模糊现实世界和镜中世界的界限……这样一来,就会有一定的几率迷惑住刚好路过的鬼神,引其驻足查看。假如,你刚好装扮得足够出彩,鬼神或许还会将你视作同类,同你交谈和问路。” ——咦,听起来好有趣啊! ——真的会遇上过路的鬼神吗? ——不过,这句“装扮得出彩”,描述得有点儿含糊了,什么样子才算装扮得出彩呢? ——唔,不管了,反正先准备起来吧。 藤原彩香对着镜子认真地研究起来。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很迷恋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自然也会经常会玩一些通灵游戏。 相比起什么削苹果、捉迷藏、笔仙一类充满了灵异气息的游戏…… 这次的“路遇鬼神”,反而更像是一场没什么危险的cospy活动。 因此,年幼的女孩毫无心理负担地打扮起来。 不过,碍于年龄和阅历的缘故,她的装扮也谈不上多复杂——被故意撕到破烂的红色和服,披散在身后的黑色长发,涂成黑色的眼眶,再用红笔在脸上画出一些看起来很吓人的小伤疤。 ——很不错的嘛,彩香! 她对着镜子这么欣赏了一会儿,突然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可怕了。 “要不然……这样好了。” 她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仔仔细细地在脖子上又画出了一道伤疤。 ——不对,这样太假了,简直像是什么化装舞会上的拙劣妆容了。 ——擦掉重来! ——要伤口外翻,皮肉绽开; ——要更狰狞一点儿,露出内里暗红色的血肉…… 画好了! 一道足以将喉咙割断的巨大伤口,就这样栩栩如生地横亘在脖子的正中央。 揽镜自照! 这一定是被杀惨死又复苏的亡灵吧! 生与死的界限仿佛都变得模糊了。 藤原彩香心里不禁无比欢欣又隐隐战栗。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突然清了清嗓子,对着镜子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用压低后略显阴沉的嗓音说:“你好呀,我是被割喉的彩香!” 卧室内,一片安静。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 ——真是太好玩了! 但若是被人看到了,似乎有点儿幼稚呢? 小女孩不禁调皮地吐了吐舌,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然后,她略略整理了一下,重新一本正经起来,开始了书里的仪式。 关掉灯,深吸一口气! 鼓足勇气,静静站在镜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