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晨雾在阳光里徐徐散去,前两场大雪的痕迹冻结在路边,映着闪烁的微光。 显云寺的钟声也慢慢响起。 回去路上, 原曦妈妈问原曦什么时候走, 机票买了吗。 原曦说这趟不着急, 可以多待几天。 她这么说完,长辈们倒没多问, 只叮嘱她好好休息。这趟回来真是瘦了不少。 方安虞急着回去上班。 他没开车, 就借了梁径的车先回江州。他们四个打算上显云寺看看, 然后下午原曦家吃了饭再坐闻京的车一起回江州。 临走,方安虞好笑,觉得他们五个这趟, 觉没多睡,饭却是一顿没落。他说完, 时舒笑得要去扒拉他车窗。方安虞一脚油门, 溜得蛮快。 后视镜里, 时舒因为危险举动, 被梁径瞪了眼。 方安虞越瞧越乐。 只是这世上有太多乐极生悲的事。 半个多小时后,时舒在素斋馆吃着小馄饨,接到方安虞哭丧的电话。 他在回省道的路上,跟人追尾了。 时舒吓得小馄饨直接吞了下去。 “人没事吧?” 方安虞感动:“没事。就是车有事。” 时舒安慰:“梁径这辆开好久了,正好送去修修。” 梁径:“……” 他看他一眼,但没说什么。也可能不知道说什么。 闻京和原曦对视,忍不住笑。 时舒语气里想当然地以为方安虞是受害者。这也不怪他,毕竟从小到大,方安虞就是很容易受害的样子。 闻言,方安虞语塞,半晌小声:“我知道梁径的车不要紧……是人家的车……” “我把人家车撞了。” 梁径:“……” 梁径接过电话,直截了当:“全责?” 方安虞:“嗯。” 他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是发小,但昨晚还和人老婆瞎闹,想到这里,方安虞就有些后悔。真是不够稳重。这下更不稳重了。 “你打车回去。我让公司的人来处理。” 方安虞赶紧:“多谢梁总。” “身份证、驾驶证留下。”梁总冷酷道。 方安虞:“好好好。” 电话挂了,闻京问:“对方什么车说了吗?” 时舒摇头:“等赔偿结果出来吧。” 说完,他看向梁径。 梁径没看他,打开手机给庄叔发消息和定位,一边对时舒说:“你得让他吃点教训。这么大人了。” 时舒:“……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梁径鼻腔里发出一声笑,没说话。 处理完放下手机,见时舒还瞧他,梁径无语:“干嘛。没告诉他妈都算我有情有义。” 时舒:“……” 闻京来回打量,乐了:“你俩跟养孩子似的。” 原曦“噗”地一声笑出来。 时舒扭头就去瞪他。 梁径也笑。 只是没一刻钟,方安虞电话又进来了。 这会他语气比之前低许多。 他说没事了,对方不要赔偿,也不要他负责。 最后几个字说得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说完,免提的对面四人互相看了眼,都没反应过来,时舒刚准备问,就听方安虞问他们是不是还在显云寺。 “对啊。” 时舒低头看了看面前空了的小碗:“但我们都吃完了。” “我来找你们吧。反正出事的时候我又请了一天假。不去了,没意思。” 这趟够波折,等方安虞垂头丧气赶到显云寺,雪都看不下去,洋洋洒洒飘了起来。 江州的第三场雪。 细碎的雪粒子跟盐粒似的。 他们四个站在显云寺山门前遥遥望着方安虞一路跑上来。 闻京抬头,莫名道:“真冤啊。” 原曦:“……” 时舒:“……” 显云寺山门前的牌坊雄伟恢弘,大雪纷飞的光景里,又增添许多庄严肃穆的意味。 印象里,上回五个人这么齐地来显云寺,还是少年时光里的某个夏天。 一年一度的定段赛正在进行中。 寺里寂静。 钟楼和鼓楼相映,时间和空间好像被抹平、拉长,雪落在中间,空茫茫的。 天王殿前香火繁盛。 这个季节上山的人不多,老师父们带着几个小师父在殿前忙碌。干燥的尘土和香灰萦绕在殿里,隐隐还能听到雪粒敲击的滴滴哒哒声,就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要不改天给他赔个礼?送点东西也好啊……”时舒开始出主意。 原曦:“送棋盘?” 闻京:“得送点没有的。人孩子天天做题,你还送卷子,这叫什么事……” 原曦:“……” 听完方安虞说的,他们几个除了刚开始面面相觑,发小间有难同当的情分倒是没忘,出谋划策得还是很积极的。 方安虞摆手,在阶上坐下:“得了吧。他那个级别,我送什么?国宝吗?犯法的。” 时舒:“哈哈哈哈!” 闻京有点好奇:“他什么表情?” “能什么表情。” “我都把他车屁股撞烂了。他本来坐车里,司机下车和我说的。后来我就给他车损的地方拍照,拍着拍着,他下车来我后面,问我,你是怎么撞成这样的——我都要吓死了。” “哈哈哈哈哈!”时舒继续哈哈大笑,他问方安虞拿手机:“让我看看撞成什么样了。这么离谱。” 方安虞不好意思,不给他看。 时舒就去摸他兜。 两个人少不了又闹。 梁径站一边看了会雪景。两次回头都是时舒心无旁骛的样子。他从小就这样,在玩这件事上,情绪直白又单纯。 很快,赛事结束的铃声响起。 不知道进行到第几轮了,走出来的选手稀稀落落,看样子已经筛选完一批。 “过去看看。”闻京提议。 方安虞不想动,他靠在一边,对他们说:“你们去吧,我坐一会。累死我了。” 四人走后,他拿出一直藏着的手机。 其实没拍几张,主要吓得够呛。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和陈若的第一次见面,会这么离谱。 不过陈若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要说有什么变化…… 方安虞关上手机放进口袋,埋头坐在殿前阶上。 雪很快将石阶掩埋。 薄薄的一层雪白,手指点上去,很快就显露出底下坚硬漆黑的石板纹理。 多年前,在赫尔辛基,雪比这个大多了。这么些年,他好像成了一场苍山大雪,铺天盖地,来到面前的时候,让人喘不上气。 车流密集。 陈若转头看了眼梁径的车,撞得也不浅。顿了顿,像是落子般深思熟虑,问他:“你去哪?要不要送你。”关照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