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伺候的太监高全盛是个机灵又有眼力见的主,他知陛下素来关心朝政、不近女色,单就说御前伺候这么些日子, 他就没瞧见陛下召过宫里哪位娘娘侍寝, 可这位长公主宫里的赵琴师不同,陛下似乎不排斥见她。 高全盛多机灵一人,最会察言观色, 随驾回到怡和殿, 未等陛下吩咐, 便自请离开殿中。 霍澹坐在榻上, 示意赵婳坐到对面,问道:“什么案子,跟朕说说。” 赵婳长话短说, 将吴嫚儿被杀害一事简单同霍澹说了说。 倒了杯水递过去给她润润嗓子,霍澹听后不由皱起眉头, “舞姬遇害?姜子真就叫了清落过去例行问话, 想套话哪知没从那舞姬口中套出半句与案情相关的事。” 赵婳点头, 道:“目前来看就是这么个情况。这吴嫚儿虽然仗着第一舞姬的名号是傲慢了些, 但都是些小仇小怨,不及性命。从仵作验尸得知,死者脖子的勒痕并非上吊自杀, 倒像是被人先勒死,再用绳子挂在房梁上伪装成自杀的,且凶手力气大, 所以初步认定凶手是男性, 会几分武功的男性。” 霍澹道:“既然仵作和姜子真有了初步断定,凶手是名男子, 又何须找清落来,保不齐街上流言纷纷。” 这段日子,京城莫要生何事端才行。 这话到赵婳耳中变了个味,心里不快,“那也是,清落是位大美人,身姿妖娆,一舞动京城,被传去大理寺难免名声受损,陛下心里惦记,将人纳入后宫便是,每天看见还能缓解相思之苦,说不准这处理政务的效率因此还提高了。” 霍澹不由笑了笑,手肘屈起靠在桌面,挑眉看她,道:“据朕所知,姑娘家用这种语气说这类的话,通常就是吃醋了。你,吃味了。” “阿婳,承认吧,你是喜欢朕的。”霍澹喜上眉梢,忽觉得被她这般误解也不是件坏事。 赵婳站起来,比那凳子上的人足足高出一个胸膛。 她反驳道:“陛下瞎说!” “案件经过就是这样,时候不早了,奴婢告退。”她福福身,转身欲走。 “等等,朕对清落没那心思。” 霍澹叫住她,将她拉回凳子上坐下,不打算逗她了,敛好神色,道:“正如你适才所言,被杀害的那舞姬跟人无深仇大怨,却惨死家中,朕怀疑是有人想要嫁祸清落。下月便是许太后寿宴,京城又要热闹一番了,这时候出了惨案,不知是巧合,还是筹谋已久。朕是怕京城再此时生了事端。” 赵婳感觉后者不太可能,京城出现案子是偶然,并非是因许太后寿宴快到了,这案子就出来了,况且一个舞姬的生死还能搅动朝局不成? “陛下是说凶手是清落的仇人?” 霍澹道:“朕也只是猜测而已,许是清落挡了何人的路,阻了他的财。” 赵婳眸色一沉,指腹摩挲杯壁,忽地想起一件事情。 “陛下是否还记得我和长公主在留香楼遇到邓平一事?” 提到这事,霍澹脸色一黑,他岂会不记得,那时她被下了药,失了力道,若非划伤手掌借着痛感保持清醒,恐是会被那畜生糟蹋。 “清落识人的眼光我是佩服,她见我和长公主仪容非富即贵,故意引了邓平注意我们。这才有了后面一连串的事情。邓平受到该有的惩罚,而我们也顺势查到为邓家撑腰的傅钧。” “是傅钧!”赵婳一口咬定。 霍澹沉着一张脸,指节敲打桌面。 傅钧为给邓家报仇,派人杀了吴嫚儿,借机报复清落? 霍澹怎么想也说服不了自己,否道:“弯弯绕绕,何必如此复杂,应不是他。邓家与傅钧而言只是一枚棋子,犯不着为邓家报仇。” 赵婳“哎呦”一声,知道霍澹是理解错了,急道:“不是给邓家报仇,是傅钧自己给自己报仇!正是因为邓平被陛下惩戒,我们才开始细查邓家,这才寻到傅钧身上。若不是邓平父亲没有供出傅钧,并在巷口被灭口,傅钧恐就在那时便能被陛下治罪。” 乍一听,确乎如此。 但霍澹还是不认为,“傅钧城府没你想得这般深。” 霍澹止了这话题,道:“这案子就交给姜子真查,你别掺和了。你今日跟昭仁在宫外逛到夜里才回,回去好好休息,睡前想太多,失眠。” “案子我……” 赵婳不悦,正欲说两句,便听霍澹威胁道:“《京华风云》主编的位子,还想不想要?” 他! 赵婳生生将话憋回肚子里去,扯了个笑回他。 够狠! 有次霍澹问她今日有何打算,赵婳坦言对《京华风云》颇感兴趣,并且表达了想长期为《京华风云》撰稿的想法,没想到霍澹竟用主编的位子威胁她! 早知如此,她便一句也不同他讲! === 两日后。 霍澹召见姜子真。 金色的阳光丝丝缕缕,尽数照进思政殿,那偌大的屏风就像是镀了层金子般。 “朕听阿婳说前天京城发生了桩命案,一名舞姬被杀害,此案进展如何?可有查到眉目?”霍澹没直接同姜子真说那晚赵婳话的推论,是因为他想了许久,傅钧绕圈子陷害清落为报仇这作案动机还是说服不了他自己,还有一原因便是不想影响姜子真的判断。 姜子真愧疚,道:“毫无头绪。臣将与吴嫚儿有恩怨的人都叫去了大理寺盘问,愣是没找到一位有杀吴嫚儿的动机。可是吴嫚儿的致命伤又切切实实告诉臣,她不是自杀。” “这案子极具挑战性,臣还就跟它较上劲了!非把这凶手揪出来不可!” 素有“断案小能手”的姜子真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又爱又恨。 审了一圈也没有定论,姜子真怀疑他找错了方向,昨夜想了又想,许是因为先入为主,最开始便认定是仇杀,他将所有精力集中在一个方向,从而忽视某一点。 他道:“调查一圈依旧没有发现,臣怀疑这不是仇杀,是一起无差别杀人案件。” 霍澹掀茶盖的手忽地一顿,眸色一沉,有些愤怒,“无差别杀人?从而让整个京城陷入恐慌。这马上就是许太后寿宴了,外国使臣进京、各藩王入京,竟有人想趁此搅乱这平静。”他手掌拍向桌面,震得桌上堆积的奏折掉了一本下来,“此犯居心叵测!该诛!该诛!” “若真是如此,一桩案子还不足以让京城陷入恐慌,此犯一定还会多番作案,得让卫元祁多派羽林军巡护京城,以保百姓安全。” 霍澹话音刚落,候在殿外的高全盛便进殿来传卫元祁求见。 “传!”霍澹道。 卫元祁不知姜子真在里面,进殿瞧见他脸色难看退到一旁,便知道他遇到的那舞姬的案子是个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