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一半,便兀自笑了起来,明显瞧出提到江稚鱼时皇帝脸色有了些微的变化,他便笑得更加刺耳。
“江稚鱼啊,你是信的他吧,又怎么会想到,连他也会骗你啊……”他的话音里还透着笑意:“堂堂当朝天子啊,竟被人一直蒙在鼓里,真是可笑……”
皇帝两道眉紧蹙了起来,自龙椅上起身,居高临下冷目瞧着他:“你什么意思?”
温回舟唇边笑意更浓,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道:“江稚鱼,枢密院主官,江侯爷的嫡子,原来,是个女子!”
他特意加重了尾音,语气中是抑制不住的笑意,满带嘲笑意味。
此话一出,满殿皆惊。
“休要胡言!”简昀之当即回身驳斥了他一句,又俯首对皇帝道:“陛下,他定是在乱语挑拨,万不能当真。”
“是吗?”温回舟笑道,转身面向简是之,直直盯着他:“齐王殿下理应知晓,我所言非虚吧。”
简是之脊背一阵发寒,回望向温回舟,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瞬时想到了许多,或许温回舟当初入东宫为官,便是冲着江稚鱼去的,而他自然是为苏溢谋事的,若非苏溢已倒了台,怕是断不会留江稚鱼到江宁吧。
“将他带下去。”皇帝淡淡抛下一句。
陈云廷不敢耽搁一刻,立时上前来押下他,想以此遮掩过去他方才说出口的那句话。
江大人是女子这事,他断不会信,更不敢信。
欺君之罪,株连九族,这是什么样的罪愆啊。
却在陈云廷踏出殿门的那一刻,皇帝转头对叶内侍吩咐道:“将江大人请来。”
叶内侍当即眼皮一跳,顿了片刻,才应了声“是”,转身出了殿。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作声,却都知晓,有风雨欲来。
简是之回首望向急急离去的叶内侍,便再也待不下去,温回舟死前说出这事,断然不会是玩笑话,皇帝多半也是信他的。
若是一会儿江稚鱼入殿验身,真相大白,那后果他不敢想……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简是之陡然拔腿穿过周围人,众目睽睽之下转头就朝殿门走去。
“齐王……”皇帝冷声唤了他一句。
简是之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接着大步朝殿外走。
皇帝望着他断然决绝的背影,便已知晓了是怎么回事,当即燃起怒意,扬声呵道:“简是之!”
满殿一应臣卿皆是惊出一身冷汗,他们侍奉皇帝这许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触怒。
转眼再观向齐王殿下,朝服袍角翻飞下步伐愈大,对于皇帝的怒斥充耳不闻,两三步就出了殿。
第53章、违抗帝令
在通往东宫的一处宫道上,江稚鱼被叶内侍拦住。
“江大人,陛下请您往去朝会。”叶内侍对她道。
江稚鱼微一懵愣,前些日回朝皇帝特许了她静心养伤,无需参知朝事,怎的今日这般匆忙唤她而去?
可心中困惑刚到嘴边,她却生生咽了下去,因为越过叶内侍的肩,她望见了禁军首领刘元霜以及他身后的一行禁军。
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江稚鱼心念一转,顿时便恍然明白了什么,叶内侍虽然言语客气,但明显来者不善,现下怕是扭着她也要带去大殿了。
如此细忖片刻,江稚鱼心内渐渐不安起来,知晓定是出了什么事,而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她已将方才朝会上的事体猜得大差不差。
“江大人,还请您与我们走一趟。”这次是刘元霜开了口,他几步走到江稚鱼面前,阴冷着脸色抛出这一句,带着几分胁迫意味。
江稚鱼脊背一阵发寒,脑中顿时涌入无数念头,头一遭念到的便是若是自己身陷囹圄自也无话可说,但要牵连了父亲母亲,并着江家数十户族人,那可是生生世世都无可饶恕的罪孽。
刘元霜见她愣在原地不动,冷着脸向身后挥了一下手,便有几个禁军上前,作势要来捆住江稚鱼的双手。
江稚鱼一时紧张得咽了咽喉咙,这样的架势摆明了是已将她当做了大梁的一等犯人。
却在那几人围上来前一刻,有一道身影愤然拦在了江稚鱼面前,一脚便踢在手持粗麻绳的禁军胸膛处。
“滚开!”是简是之的声音,少年清越的音色中夹杂了翻涌的怒火。
简是之紧攥起江稚鱼的手,观她没有受伤后,才又转过身来面向着刘元霜这一行人,同时将江稚鱼护在了身后。
刘元霜是奉了天子的令,自然不必理会齐王殿下的阻拦,对上简是之怒意正盛的眸子,张口就道:“臣奉陛下口敕,请江大人入朝,还请齐王殿下让开,莫要误了陛下交代的事。”
话毕,他对身旁禁军递了个眼色,就又要上前来捆住江稚鱼。
简是之却拦得愈紧,挺直背脊将身后之人遮得严严实实。
那几位禁军见简是之这般模样,也被吓到了,虽是宫中人人都知齐王殿下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主儿,但眼下观之,哪里有半点他们口中的浑噩模样,他隐忍着怒意竟似一只蛰伏山中的猛虎,眸底透出的滚滚弑杀之意,令他们不寒而栗。
江稚鱼抬眼,只见得他挺阔的背脊,那一身朱红朝服穿在他身上,恍惚间竟有几分君王的感觉。
不知为何,在这般境地下,她脑中竟丝毫不合时宜地蹦出了一个念头,较之简明之与简昀之,好像他才是最有君王之气的那一个。
不过这样的念头只一瞬间就从她脑中划走,刘元霜眼瞧着也没了什么好脾气,对那几人粗声呵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动手,难道要让陛下等着你们不成?!”
那几位禁军闻言都沉下了脸,又欲上前,却正遇上简是之越发冰寒的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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