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顾若躺在床上闷闷地笑。
姜新染洗好碗后回到顾若的卧室里,顾若半靠半躺地倚在床上,眼皮直往下坠,看起来一副强撑的样子。
姜新染好笑,扶着她躺下,生病了就得多睡觉,发发汗好得快,想睡就睡呗,强撑着做什么?
顾若躺下,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染染,你别走。
姜新染愣了下,我还得回公司呢。
也许生病真的给了人可以理直气壮地无理取闹的勇气,顾若看起来比平时柔软,也有几分任性,我怕醒来看不到你。
可
姜新染刚开口,顾若裹紧了棉被,打了个寒颤。
冷么?姜新染敏锐地发现了。
顾若抿着唇,瞅着她,没说话。
浸湿了的水润眸子,看得姜新染不忍。
顾若不一会儿又打了个寒颤,像是在回答她。
冷硬骄傲的女人一旦生了病,虚弱柔软下来,便格外楚楚动人,那双向来清冷的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更有种梨花带雨的娇美,连冷艳锋利的五官都弱化了。
就像在姜新染的心头上投了一枚石子,春水荡涟漪,心尖都化开了,再多非走不可的理由都化成了柔情。
放心睡吧,我不走,我去给你加一床被子。
但顾若拉着她的手,别走。
比起人们口中敬畏三分的顾总,她此时更像一个需要人陪的小孩子。
不加被子你冷怎么办?姜新染问她。
她不说话,只直勾勾瞅着姜新染。
姜新染咬着唇,想了想,脱了自己外衣,钻进被窝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顾若。
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以前顾若也是这样帮她取暖的。姜新染自我安慰,就当是把从前欠她的还给她了。
第四十四章母爱
顾若重感冒,头脑昏沉,吃了东西后,又有姜新染抱着,很快陷入深睡眠。
姜新染虽然脱了衣服和她一起躺在床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上午有问题的那组实验数据,怎么也睡不着。
一组数据有误,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被发现了铁定了得问责,但要是蒙混过去,对整体进度其实影响不大。化合物筛选过程中需要的数据量非常庞大,一组数据的失误是很容易被遮掩过去的。
姜新染正想着,放在脑袋旁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姜新染神经紧绷,没看清来电显示,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按了挂断键,然后赶紧转头看向顾若。
好在顾若没有要醒的迹象,还在安睡。
姜新染放松下来,伸手又去探了下她的额头。
温度已经正常了。
姜新染长舒一声,小心翼翼地掀被下床,走到阳台上,顺手关上玻璃门,才拿出手机,调出通话记录。
看到那个电话号码,姜新染眉头一皱,心也瞬间沉了下去。
是她的母亲,姜珮兰。
又有什么事?
姜新染烦躁起来,不愿回拨。
过了不到半分钟,那号码又打了进来。
姜新染犹豫了很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心情,才接通了,把手机拿到耳边。
新染,放寒假了吧,怎么也不回家来?
姜新染不理会她的寒暄,直接问:什么事?
没就是快过年了,你爸你吴叔叔问你,大年三十回不回来吃团圆饭?
姜新染冷声:不去。
拒绝得干脆利落,把姜珮兰剩下的话堵在嘴里,支支吾吾半天,开不了口。
行,我知道你明年要毕业了,今年肯定忙,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妈到时候帮你跟你吴叔叔好好解释解释,他肯定不会怪你的
姜新染在心中冷笑。
她后年才毕业呢。
姜珮兰连她毕业的时间都能记错,真不知还怎么好意思过来套近乎。
正想着,姜珮兰又开口了:新染,妈好几年没陪你过过年了,你不愿回来,一个人在外面单着,妈想起来,心里总是怪难受的姜珮兰的声音听起来一度哽咽,都怪妈没本事,不能给我的宝贝女儿创造一个好的家庭条件
姜新染只被她聒噪得心烦,妈,你要没事我就挂了,忙着呢。
有事!姜珮兰尖叫,把姜新染拉了回来。
说。
妈就想问问你腊月二十九那天你有空么?三十那天我得准备一大家子的年夜饭,肯定忙得抽不开身,咱娘儿俩找个地方,腊月二十九自个儿先聚聚吧,妈好久没和我的乖女儿过过年了,怪想你的
那边已经年近六旬的女人一声苍老的叹息,让姜新染忽然鼻酸。
自从父亲过世,母亲改嫁,姜新染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享受过母爱的温暖了。
别的孩子都在父母怀里打滚的年纪,姜新染已经学会把自己小小的肩膀给母亲靠,安慰这个刚经历丧夫之痛的女人。别的孩子除了上学和写作业外什么也不用操心的日子里,姜新染就得担心明天没米下锅了可怎么办,一边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捡废品补贴家用,一边在放学以后做饭给她失魂落魄的母亲吃,直到深夜才能有写作业的时间。
等姜珮兰的精神状态终于好一点了,脸上一天天地有了笑容,姜新染以为自己的母亲终于回来了时,等来的却是她二婚的消息。
而且很久以后姜新染才知道,姜珮兰办二婚酒席时就已经怀孕了,办完酒席后不到八个月,就生下一个姜新染的异父弟弟。
姜新染永远也忘不了当姜珮兰抱着那个新生儿出院时满脸的幸福喜悦,也永远忘不了姜珮兰月子里满心满眼只有她的宝贝儿子,白天黑夜地抱着、哄着。
姜新染羡慕得眼酸,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那婴儿睡觉的时间,趁人不注意钻到姜珮兰的房间里,趴在她床边说:妈妈,我好想你啊。
她想请她的妈妈也抱一抱她,可是姜珮兰却皱着眉,恶狠狠地把她呵斥出去,谁让你进来的?万一把你身上的细菌传给弟弟,让他生病了怎么办!?
姜新染当时年龄尚小,自尊心又强,被自己的母亲斥责得面红耳赤,羞耻地缩着脖子,被赶出姜珮兰的房间,等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呆呆坐了一会儿,才流出眼泪来。
从那一天起,姜新染就知道,从此以后,自己没有母亲,也没有家了。
后来婴儿满月,办满月酒,姜珮兰喜气洋洋地抱着那婴儿,对姜新染叮嘱:新染,来看看你弟弟,为了生他,妈妈差点没了半条命,他可是咱们全家的小宝贝,是咱们家的希望,以后你是大姐姐,一定要好好保护他,让着他,千万不能让他受委屈,知道么?
姜新染心里酸酸地想,那我受了委屈怎么办呢?
这个便宜弟弟,姜珮兰自己要生,生完以后自己当宝贝宠着,还妄图给姜新染洗脑,让她也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