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讽刺的话上好了膛,但是仔细一琢磨,竟觉得君燕纾说的无不道理。少阁主很简单地把外人分成两类,将死之人和活着也行的,他没兴致与前者交谈,倒是很有兴趣看后者被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旁人的欢喜哀痛看了太多,他都觉得没意思,只有“愤怒”还能给他一点刺激感。 权衡无从辩驳,转移话题问:“你要去论剑会做什么?” 君燕纾看他,目光里有一种“虽然你问了个显而易见的蠢问题但我脾气好”的宽容:“当然是代表山外山去论剑。” “不准骗我。”权衡道。 这样的话从权衡嘴里说出来,很显然是个命令句,君燕纾没说话,撩起薄眼皮看他,露出了些许询问的意思。 他眼中总润着一层水色,这个动作让他的眼睛又大了几分,眼神便显得格外无辜。 权衡被看得舒坦:“你那个师侄才是来论剑会比武的,她的功法是《九天剑决》,至少修到了第五层,在同辈中已经算得上佼佼。山外山一代只有一个真传,她才是代表山外山的弟子。” 君燕纾默认了。 姑苏的烟雨似有还无,不值得撑伞,水珠飘舞在发丝边。伸手捋了一把君燕纾的头发,把他的发丝烘干了,顺着马尾把几缕头发卷在了手指上把玩,继续道:“而你,三年前的实力应该就足以在论剑会上扬名了吧?何必等到现在?” 君燕纾想了想:“那我是来保护她的。” “她敢第一个上去接屠维的刀,被打下来后没受伤;若真要与我刀剑相向,她也不见得毫无还手之力。就算谁也打不过,她的轻功足以让她逃命,你我都追不上她。你能不能动动脑子骗我?”权衡扯了扯他的头发,警告道,“最后一次机会。” 君燕纾沉默片刻,道:“武林盟中有内鬼。沈前辈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无法放开手脚调查,于是修书我师父,希望山外山派人帮忙。” “桃花市的幕后主使?” “我不清楚,但既然沈前辈让我们去查桃花市,那或许是吧。” 权衡若有所思,放开了他的头发。 寒露从房檐上冒出头来:“二位大爷,劳烦抬抬步子,船要开啦——” 权衡随手折了只树枝射她这个煞风景的东西,寒露“哎呀”一声,嗖地消失在了房顶上。 姑苏第一大渡口有一个文雅的名字:春风渡。 姑苏与杭州之间有直通的水路。从春风渡坐船到杭州,朝发暮达,要比走马快得多。 船上江湖人不少,大多都算年轻,血气方刚地要去论剑会闯一番天地。船中嘈杂,权衡为了避人耳目扣着顶斗笠,三人低调上船,寻了位置坐下。 路上着实无聊,君燕纾在窗下打坐,权衡毫不客气地占了他的半个座位,瞌睡打了三四个。 傍晚船快靠岸,寒露伸手想摇他,在碰到之前他就睁开了一线眼:“干什么。” 寒露立马缩手,指了指君燕纾,小声道:“我叫不醒他。” 权衡斜在原处,懒得动弹,抬脚勾了勾君燕纾的小腿。君燕纾仍闭着眼睛,呼吸绵长,权衡皱了眉起身,伸手在他脉上一搭:“还在运功。他入定了?” 寒露捂脸叹气:“真是啊,别吧……” 权衡早知道君燕纾是个武痴,但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能达到人心合一、浑然忘我的境界,他也不得不佩服起来。入定是个玄而又玄的境界,强行叫醒会对入定的人造成伤害,于是权衡又瘫了回去,懒洋洋闭上眼睛。 寒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心翼翼说:“那个,少主,我们快靠岸了。” “我抱他下去就是了。你想表达什么?” 寒露欲言又止,看上去纠结得很,权衡也懒得猜她犯什么病,问一句就不管了。船身微微一震,然后缓缓停了下来。 而君燕纾也是全身一震,然后缓缓睁开了眼。 权衡直了直身子,有些疑惑地端详君燕纾。君燕纾刚刚很显然在非常深层次的入定里,不大可能突然间自己醒过来——他伸手搭了一下脉,发现君燕纾的身体也确实还在入定,经脉里真力平缓流淌,自顾自运行大周天。 君燕纾看着权衡按在自己腕上的手指,眨了眨眼;他向上抬眸,看见了权衡的脸。 他的目光凝在了权衡的左眼尾,有些欣喜、有些懵懂、又有些不确定,小声说:“兄长?” -------------------- 山外山每一代都有很多弟子,拜不同的师父,所谓的“真传”是选出来的,意味着“得了九天剑诀真正的传承”。 久等了(如果真的有人等的话) 进入新的篇章了,具体表现为普通章节的名字从四个字变成了三个字(“君与权衡”和“以色见我”属于特殊章节),所以花时间整理了一下后续走向。虽然故事开头是一时兴起,但结尾要是圆不上就不太好了。 但反正我第一章 备注也写了是缘更……所以这不能算我鸽,对吧。 第18章 起惊雷 君燕纾话出口,寒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权衡目光端详着君燕纾,问寒露:“他又傻了?” “什么叫又……不对,什么叫傻?”寒露不满道,“我小师叔是山外山最聪明的人!” 权衡把手心摊开,在君燕纾下巴下一搭,摸狗一样搔了搔君燕纾的下颌,道:“汪一声我听听。” 君燕纾疑惑地看着他,很顺从道:“汪?” “真乖,”权衡夸道,然后对着寒露挑挑眉,“这还不傻?” 寒露目瞪口呆,君燕纾从他手心里抬出头:“你不是兄长。” “对,我是你的主人,”权衡轻车熟路道,“你叫白九,是我养的狗。” 君燕纾懵懵懂懂地看着他,寒露听不下去了,站起来伸手要去拉君燕纾:“你别乱说话!小师叔你别听他的,你就是暂时失忆了,先跟我下船——” 权衡拍开了她的手,攥住了君燕纾的手腕:“白九,你听谁的?” 君燕纾看了看权衡,又看了看寒露。他现在谁也不认识,下意识选择了脸上带着熟悉泪痣的权衡,无声坐在权衡身边,抬脸看寒露。 寒露心里那个梗,控诉权衡:“你对我小师叔做了什么?” 权衡慢悠悠道:“肏了他一顿呗。我见到他时他也傻乎乎的,被我肏了一顿就聪明了——” 寒露按着剑,悲痛欲绝道:“权衡,拔刀吧!” 权衡现在得意忘形,甚至觉得寒露的喳喳声都悦耳了起来,不理她,拉着君燕纾走下船。他们已经是船上最后的乘客,下船后船就开走了,此刻渡口点上了夜灯,昏暗天光里两点暖融融的灯火色。 权衡一侧头,看见站在旁边的寒露:“你怎么还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