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起眉头,颇为欣慰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还要再讲方才那般的十句废话,才能想起来正事。” 温玦眯了眯那双跟温珩八分像的眼睛,眼底的锋芒微露,“说起来,我倒真想问问世子,为何在这宫中住的这般理所当然,难道世子府不是您的家么。” 沈宓冲他无奈地撇了撇嘴,“你难道瞧不出么,我实则是有家难回。” 温玦观他养的白白净净,半两肉没掉,反而还长了些肉,穿的也还算体面,里里外外浑不像一个有家难回的人,也不知道他这鬼话是如何有底气说出来糊弄他的,“呵,那还真是瞧不出。” 沈宓垂下眸,神情略有些恍惚,“我不曾骗你,如若真要骗你,今日也不会想要见你。” “世子此言又是何意?” 沈宓大有不想再管隔壁还有两个大活人的事,直言道:“如实来讲,我是被闻濯强迫留下的。” 隔壁温珩听言眉头一跳,继而扭头去看上头坐的跟个老爷似的闻濯,见对方神色未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得知了,坊间传闻的第一手资料。 毕竟,流言蜚语这种事,在尘网里的人怎么会不好奇。 “他强迫你?”温玦一脸不可置信和鄙夷。 沈宓神态自若,堪堪抬手拉下单薄的衣领,给他看先前闻濯浑起来给他颈上留下的痕迹。 顿时人证物证俱在,一切都如同有了解释,他语气淡淡哀愁:“你不用这副神情,皇家如此腌臜,多了去了。” 话落,他又松开衣领,宛如看开了一般,将恍惚的眼神落在烧的正暖和的炉火上。 温玦忽而觉得如鲠在喉,“你……” 沈宓接着破罐子破摔道:“你若还是不信,便留在宫中继续做你的‘眼’,我学些哄人的把式总能让他同意。” 温玦沉默了良久,他还未从这两人是个断袖的事实里出来,一时半会更无法接受,整日待在两个龙阳之好的男人跟前观赏。 他忽然就觉得这个春节他过的有点如梦如幻,一觉醒来,天都他妈的变了。 “闻濯并不待见我,留下恐有风险。”他认真思虑了一番说道。 沈宓看着他,“那你想如何?” “你当真不会背叛我们?”温玦问的有些认真。 沈宓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炉子里的炭火沉吟了片刻,才道:“我终究是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不是么。” 温玦未明了他话中深意,面上露出疑惑。 沈宓冲他轻笑,“你们手上,可攥着让我乖乖听话的筹码啊。” 作者有话说: 温玦:妈的,我就是个直男! 沈宓:哦,我断袖。 春天来了~ 第30章 佳人笑 筹码。 在温玦看来,他们所以为的操控沈宓的筹码,实则都是空话,他自始至终都从未相信过这人能够甘心被权欲钳制,甚至于听从韩礼那心比天高的构想,蛰伏在京都,安分守己地做一颗棋子。 沈宓那样的心高气傲,绝无可能拘束于庙堂之利,沦为池鱼潜于沙底。 可好笑的是,如今人人皆说他能,连他自己也说可以。 这无疑让温玦窥破了浑身的心眼好奇,好奇沈宓到底有什么,能够任人拿捏的软肋把柄,能够让他如此甘愿人不如人地活着。 他向来性由心起,习惯胸臆直抒,彼时也开口询问了沈宓。 可得到的答案,却是人世间最空口白条的“道义”二字。 他嗤笑良久,但见沈宓笑靥如花,半句都不再多解释,顿然觉得好没意思。 走时留下了那件离府进宫时捎上的裘袍大衣,说是给温珩带的。 漫天大雪埋了来路之迹,宫墙上露在外头的雕花栏杆,远看几乎聊胜于无,日昃而幽冥至,玉藻飘絮的雪花,捻合成簇落入地面。 沈宓望着那些一步步踩出来的脚印,重新教风抚平,原本还看得清的人影,潇潇散进白茫茫一片里,仿佛从来也没人光顾过这里。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他想,这样其实就很好。 无人来,便无人可去。 也永远再不会多添这世道要挟他的筹码。 —— 温玦离开后,温珩也拖着两条麻痹的双腿,被人从偏殿架了出来,他为人端直,如若不是缘由新仇旧恨,他也决计不会走上违背良心之路,如今遍地都是执迷不悟的同谋者,他恍然觉得心虚。 沈宓并未再与他多说,只把殿中温玦落下的裘袍与他手中,便转身进了殿中。 闻濯送了温珩一程。 路途不远,只消得几句话的功夫。 “筹码之意,温大人有何指教。” 他根本不是冲着让温珩指教去的,他只是故意勾起那道义二字惹得温珩羞愧,好让这冰天寒地冻一冻他那近乎麻木的脑子,教他在黄粱中清醒。 “臣也有一事请教。”温珩停步,在承明殿与内宫一墙之隔的玄武道上,与闻濯仰面而视。 “治国安邦、治学崇礼,肃整朝局平定天下是为道,那改朝换代,拥立新帝,以延续先道瑾瑜,自上而下发聩满朝污浊之举,又是什么?” “亦是道。”他的平静宛如风中不含铁石的冰刀,哪怕教人问到了下怀,也并未有一分一毫的动容。 “那我等崇立此道,又有何更改之必要?” “你不该问本王。”闻濯冷漠地看着他拼命想要挣出天光的双眸,“你该去问北境三十万有家无归的守军,或是他们被横祸挟命而去的冯统帅,抑或是如今承位下车,都还在替其守丧的新任统帅贺云舟,甚至还有你们心知肚明的……” 被逼迫的退无可退,只敢躲在深宫里平衡利弊,犹如走尸一般的宁安世子沈序宁。 如今鲜血洒得路人皆知的只有一个冯昭平,可他们也该知道,年少时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沈宓也早死了。 死在了众人眼光里、仇恨里、心机里、谋算里,死的无声无息,被所有人都忘的一干二净。 他许是痛的连鲜血都流不出,不知在多少风雪交加的夜里,给自己编织出一层层喜笑如常的躯壳。 今日心防高墙,皆是一座座无名之墓。 他也该教人问一问,道是什么,血是什么,烂在世间又是什么。 闻濯无声抬眸。 天边晦暗的风雪如同交织的尘网,铺天盖地覆压而下,只给人绵密紧凑的窒息,越过宫墙的远山消失不见,他失神良久,未再多送。 遂转身朝着回殿的雪地踩去,落了满身银白。 …… 温玦与温珩之事告一段落后,沈宓便彻底教闻濯安置在了承明殿里。 不仅每日好吃好喝地教人伺候着,还惹的堂堂摄政王殿下推辞了公务,时时在他跟前守着,平日见得多了,沈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