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十分钟后下课,隋钦也没有回来。 林白榆打了瓶水,晃到了办公室那边,办公室里开着空调,门关着,但窗户是玻璃的。 她看见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坐在里面,即使看见的是侧脸,也能看出面相刻薄。 隋钦站在办公室里,神色淡然,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也像是不放在心上。 林白榆忽然认出来那个人是谁。 黄泽的妈妈。 所以是隋钦的大伯母过来找他?发现他搬出来了?这幅模样,是要带他回去? 林白榆猜测众多,偏偏站在外面听不见。 她好不容易才劝隋钦离开那个虎狼窝,才不会允许这个所谓的大伯母又将他拽回去。 就在她出神的这一片刻,坐着的女人忽然起身,就要一巴掌扇过去,大概是想起还有旁人,立刻收回了手。 林白榆气得不行。 她敲门进去,“班主任。” 陶书翠啊一声:“白榆啊,你有什么事吗?” 林白榆嗯了一声,但没开口说。 陶书翠正要问,黄红英早就忍不住了,从进办公室到现在,隋钦这小崽子嘴里就只回过几个字。 要钱? 没有。 回家? 不回。 “隋钦,你父母去世那么多年,我养你到现在,你现在大了,不听话了,偷偷跑出去,你让我这个做大伯母的怎么办,担惊受怕,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隋钦嘲讽地勾起嘴角。 林白榆都震惊了,太会演戏了吧。 家长天然容易让老师偏向,陶书翠虽然是班主任,但只知道隋钦父母不在,因为他从来不提其他。 “体谅什么?”隋钦平静问:“体谅你从不养我?” “你这孩子,都学会说谎了!我要是不养你,你还能活到现在,你早饿死了。” “你那些钱,不会拿去做什么不该做的了吧?” 林白榆忍不住:“他没说谎,你敢发誓你说的是真的吗?” 黄红英第一次见林白榆,“你是谁?关你什么事?” 林白榆要把隋钦拉走,结果隋钦反而上了一步,把她挡在了后面,“当然关我的事,我亲耳听见,你不给隋钦吃饭。” “而且,晚上隋钦回家,你家门还都锁着,你有好好对待过隋钦吗?” “隋钦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自己一边上学一边挣钱。” 林白榆撸起隋钦的袖子,“你儿子手腕有这么细吗?血管都看得清吗?这是你好好养的吗?” 这还是最近隋钦长了一点肉。 林白榆投喂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让隋钦看起来不那么瘦,但比起其他人,还是单薄。 要花时间。 少女白皙的手抓着少年的手腕,青色的血管与之对比,格外显眼,又刺痛陶书翠的心。 整个办公室还在的老师全都看了过来。 黄红英顿时就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谴责,嘴硬道:“瞎说啥!他自己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成天不着家的,不然能有这成绩?” 隋钦眼皮撩起:“我的成绩,您不是最清楚么。” 轻飘飘的一句话,加之那双幽沉的眼睛,让黄红英心虚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来。 隋钦垂下眼,对上林白榆的目光。 林白榆张张嘴,无声道:你放心,不会让她带走你的。 她从来就带不走自己。 隋钦清楚,但他不说。 陶书翠沉起脸,“隋钦进我班里这些年,我一直看着的,以前成绩在学校里数一数二……” 黄红英越听越害怕,转移话题:“我养他不要钱吗?” 隋钦呵了声。 “我成年了。”他忽然道:“大伯母。” 不论是他的未来,还是他的过去,都会回到他的手里。 - 黄红英离开后,陶书翠没让隋钦走。 “你不回去,你现在住哪儿?”她担忧道:“你还是个学生呢,怎么在外面偷偷打工,多影响学习,老师可以借你钱的,还可以帮你申请贫困生……” 隋钦语调冷静:“我不算贫困。” 林白榆心脏抽抽地难受。 有的班上贫困生补助落在了大手大脚的人里,有真正困境的人却自己挣扎求生。 “你现在搬出来,大冬天的,冻着了怎么办,你住校吧,宿舍费可以免费的。” 隋钦拒绝说:“我有住的地方。” 林白榆却觉得宿舍不错,免费就不用花隋钦那些辛苦赚来的钱了,她小声说:“住校挺好。” 隋钦侧过脸,也唇语:不好。 林白榆:哪里不好? 隋钦:寒假。 林白榆哑火,两天后就是寒假,学校也没有人,隋钦不可能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待一个多月。 两个学生在自己眼皮底下搞眉眼官司,阅历无数的陶书翠早已看出,想说还是忍住。 点破了,说不定得影响两个人。 看他们的成绩,一个比一个稳定,似乎也没影响。 - 最终,隋钦住宿的事还是没有定论。 不过,林白榆想着,明年开学可以让隋钦住校,直接住到高考结束,毕业上大学。 她心里又不可避免想到另一件事。 晚上回家洗漱后,林白榆在被窝里给隋钦打电话,明明只隔了几道门:“阿钦,我那个梦里,堂妹顶替我上大学,你说,黄泽会不会也做这个?” 隋钦沉思片刻:“不会。” 第一件事是不是真正发生了,在林白榆的叙述里,有没有成功都不确定,因为她看不见,全听一面之言。 近几年,成名可能性不大。 再者,就算成功了,也可能因为堂姊妹化妆打扮可以相似,但他和黄泽可不是。 林白榆:“我上次问了张琴语,听说他在学校成绩还挺好,比你好……” 剩下的内容,隋钦都没怎么听。 只听见了那句“比你好”。 他抿紧唇,轻描淡写道:“放心,他会原形毕露的。” 林白榆“咦”了声,可再怎么问,隋钦都不告诉她,她只好转了话题:“你今天,和黄泽他妈妈说你成年了,是说以后都不用她管了吧。” 隋钦沉在黑暗的房间里,声线清冽:“是,也不是。” “成年了可以做很多事。” 林白榆仰躺在床上,听着隋钦的声音,拿远了手机抬在半空,小心揉着耳朵。 孰料一不留神,手机掉了下来,砸到了脸上。 林白榆下意识叫了声。 隋钦的声音顺着电流传过来:“怎么了?” “手机掉脸上了。” “疼么?” “不疼。” 林白榆又改口,装模作样:“不是,有一点点点的疼。” 听筒里安静了好一会。 隋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