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淋浴声淅淅沥沥,似雨一样。
宋晏容的轮椅在单人沙发旁,慢慢将汗津津的头发扎起来,又看了眼皱得不像话的上衣,以及黑裤上不知名的白痕,喉咙微动。
刻意忽视了身体的燥意,她拿起不断闪烁的手机。
没看未接,去瞧一堆未读微信。
宋寒霜:【宋晏容,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居然敢跟周夫人动手?我们跟周氏是有合作协议你知不知道?!】
英君梅:【马上给我回来!这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英君梅:【就算你不喜欢周媛,也不该为了一个女人去得罪周家,你做的那叫什么事?!】
周媛:【宋晏容,你一定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一个个质问,谩骂,宋晏容看的面无表情。
这些人,哪来的脸呢?
这圈子很小,周媛那毫不低调的性子,圈内很多人都或多或少听说了些消息,还有一些原身以前认识的人,也过来找她吃瓜。
赵雯的消息,在这些乱糟糟的人里头就变得清新脱俗起来。
赵雯:【小宋,你今天对姓周的做了什么?我爸差点给我一个大逼兜。】
“……”
宋晏容笑一声,诚心诚意回道:【赵姐,今天谢了。】
当时她的距离苏葭太远了,可她发现自己离周氏公司却只需要几分钟路程。周夫人肯定不会轻易见她,所以她请了赵雯出手帮忙,借着那如簧巧舌把人约下来。
赵雯:【我可是用我三个月不去酒吧作保,才幸免于难的,你得补偿我。】
宋晏容:【好说,地方你挑。】
赵雯:【但是你对那个Omega,不会是真喜欢上了吧?】
宋晏容目光顿住,几秒钟后消息发送,刚发完。
耳边的水声恰好停了,她的手指动了动,看到屏幕的印迹上,明明开了空调,她居然还在出手汗。
浴室门打开,淡香与热气袭入屋内。
苏葭双颊酡红,湿漉漉的浅棕卷发裹着毛,朝着宋晏容走去,然后坐到离她几步外的床尾。
床垫还是老式的,坐上去发出微弱的‘吱呀吱呀’声响,有点像压在轮椅上会有的声音。
她看着宋晏容,问:“你还走么?”
宋晏容捏着手机回看过去,默了默,莫名觉得这话好笑,她一笑,苏葭也莫名其妙:“笑什么啊?”
宋晏容道:“你这话说的我像个渣女。”
吃完就走的那种。
苏葭莞尔:“那宋小姐是么?或者要当渣女么?”
苏葭很直白,就像跟她说‘想要她’一样的直白。
这种直接甚至会因为那张本就具有攻击力的脸,变得更有逼迫性。
这完全不像是她印象中的苏葭,或者说女主。
宋晏容瞧着那张脸,想起这两日的相处
,不知从哪天开始,苏葭给她一种——外壳脱去,逐显真容的感觉。()
倒也不觉得突兀,反而这样的苏葭似乎更有生命力,就像她进院子看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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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苏葭心疼怜惜,对那些人憎恶,可同时,她又很庆幸。
在她无法赶到的时刻,苏葭护住了自己。
无论那是什么方式,她都很庆幸。
宋晏容收回思绪,拿了袋子里剩下那件白裙:“不当。”
轮椅往浴室去。
苏葭尚且坦诚相待,她也不至于做了,还要当个落跑的怂货。
-
洗完澡,晚饭简单一起喝了粥,就坐在酒店窗边。
没怎么说话,倒是手机不停地亮起、熄灭,而后重复。
最后宋晏容把手机关了。
洗漱完,二人便躺到床上,一米五的大床,两个成年人平躺睡下,绰绰有余。
窗帘合上大半,屋内的灯一熄,世界好像都假装安静下来。
宋晏容突然想起来:“手没沾水吧?”
苏葭闻言,望着白色墙面缓慢眨了眨眼,好像是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才回答说:“没有。”
“疼吗?”
“刚才疼。”
还没接话,苏葭说:“抱你的时候,怕被颠下来,有点用力。”
宋晏容:“……出血了么?”
苏葭说:“嗯,没有。”
翻身时的响动在屋内放大,宋晏容侧了侧眸子,一个小臂的距离,随着呼吸,玫瑰酒的香或深或浅被她吸进去。
苏葭看着她问:“很麻烦?这次你算是将老太太和周家都得罪透了。”
宋晏容心里痒,说:“不是一条路的人,该翻脸的一定会翻脸。”
“英老太太也想让你娶周媛,所以才帮着周家对付我,你怎么想?”
宋晏容一顿:“啊?”
苏葭一直知道她并不想娶周媛,尤其上次诱导剂之后,现在还这么问,显然是有别的含义。
她突然发现,苏葭有时挺让人难懂的。
她反问:“苏小姐有想法?”
“大家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很多人见不得这个结果,因为他们知道或者他们几乎认定,我们不会长久,对吧?”
宋晏容表示认可:“唔,有这个道理。”
苏葭轻声道:“他们也认定就算我出事,你也不会在意,或者你可能很快会对我腻味,所以我出不出事并不要紧,没有人忌惮。对吧?”
眼睛已然适应了暗淡,宋晏容能看见苏葭笔直的目光,她回答:“对。”
按照他们对原身的了解,的确如此。
寂静片刻。
苏葭唤她一声名字,像漂亮巫师勾人魂魄那样:“宋晏容,我们要不要做真正的同伙?”
宋晏容疑惑的‘嗯’了一声,尾音上扬,透着些许痕迹的倦怠。
然而苏葭
()下一句,却叫她半点没了困意。
“你,要不要跟我结婚?”
“……?”
…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宋晏容才平静的道:“苏小姐,如果只是为了解决这些麻烦,你并不需要用你的婚姻来赌,这很不值得。”
苏葭闻言:“你曾说只有这件事成为事实,她们才会真的接受。你也教我,这世上有的事远不如一张纸有效,不是吗?”
宋晏容:“……”
宋晏容倒是没想到,苏葭学会这句话的第一个试点是在她身上。
“可你说的事是结婚,那不是一个游戏或者买卖合同的名字。”
之前的事宋晏容都很好说话,苏葭也没想到宋晏容对这件事,会这么在意。
结婚,不就是一张纸么?一张固定关系的纸。
等不需要,再彼此解除,这比买卖合同简单方便的多不是吗?
她以为宋晏容和她一样,不该那么在意。
也许在宋晏容的眼里,是怕一旦结婚,到时候想退退不出去?
宋晏容现在或许有被她吸引一星半点,但宋晏容也可能将结婚当成了束缚。苏葭这般思考着。
她美眸轻转,柔声说道:“结婚,也未必需要有感情基础的结婚。宋小姐一开始帮也不是因为喜欢我,我跟着你走也不是。”
苏葭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坦诚相待,她怕宋晏容会有压力,至少让宋晏容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这个想法是她在院子里,看到宋晏容赶来的时候,就有了。当时她看见宋晏容沾灰的膝盖。
坚定这个想法,是在浴室里宋晏容告诉她,会护着她。
这是一个再不可能遇见的好人。
也是一味再也不可能遇见的良药。
她的0.01,除了那双腿,各方面都堪称完美,尤其在某件事上深得她心。
虽然她们之间还不是标记关系,可另一种方式的极致的融合,让她产生一种要将这个人独占的念头。
——将来必然不止她会发现,这个人的好处。
事实上,已经有人在打宋晏容的主意。
所以只有结婚,她和宋晏容才能完全绑在一起,她才能勉强安心。
她要暂时的,将这个人占为己有。
不需要感情。
这五个字被宋晏容来回思考了三遍,她心底升起一种复杂的思绪,她淡声问:“那是什么样?”
苏葭思忖几秒。
“就像一种协议,只是不需要我们有感情的约束,是互帮互助的同伙,是真正的共犯。”
宋晏容微怔,忽地笑道:“那么刚才的事,也是同伙之间会做的事吗?”
她笑着,但眼底的笑意却并不深邃。
…
几个小时前。
窄小的浴室,湿润闷热。
那点空档地方在宋晏容进来那一刻,好似就被填满了。
女人攀着她的肩,对她说:“没关系,我来。”()
宋晏容眯了眯眼睛,无奈哼笑一声,那是一种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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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容掐着Omega的腰,沾了汗的手带着水分,肋骨往上,她的动作轻重交加。掌心的海绵几乎也要被挤出水来。
她捏苏葭的脖子,在苏葭耳边:“倒也不至于……”废得做不了。
腰间被抓坏的衬衣,撕地更破。
然后它被掀起来。
春色满园,雪桃失去束缚,在桃枝上发颤。
桃尖儿L本该滋味甜腻,但汁水却带着浅浅的咸。
窗外蝉鸣叫的热烈,灼热而快速的风快把树枝刮断,吱呀吱呀,但也没有谁觉得那风该在此刻停下……
朦胧暗淡的光投进玻璃窗,却一点也无法照亮酒店的房间。
偶尔车灯闪过,在米色壁纸上留下颠簸的影子,而后又是一片灰暗的叹息。一次次,一遍遍,交叠如打糍声。
于是又只剩下洗手间透出的一点点光。
还有挂在轮椅上摇晃的洁白小腿,以及破碎得不成样子的低嘤。
…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终于安静下来,蝉鸣也渐渐停下。
苏葭还在宋晏容怀里,如经历余震般轻轻发抖,隔了一会儿L,她的额头抵着宋晏容的脖子,望着虽带褶皱却穿戴尚好的衣裤。
她抬手,落在裤子的黑色纽扣上。
而后被宋晏容滚烫又黏的手握住。
汗水从额头滑到眼尾,宋晏容垂下眼睫,音色含哑说:“你累了。”
倒不是拒绝这件事。
而是她没有忘记苏葭手上还有伤,再折腾,恐怕还得重新去一趟诊所。
况且,彼时这地方对她来说,也的确是不太方便。
不可否认的是,和苏葭的亲近也带给她身体与精神的愉悦,她抱着苏葭的时候,产生了久违的满足感。
哪怕结束良久,她在房间等苏葭洗澡时,那婉转如莺的声音也还是让她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心慌。
‘不需要感情’几个字又重新出现在耳边。
宋晏容的思绪抽回来。
她的目光与苏葭对望,她等着苏葭的回答——浴室里的事,也是共犯之间会做的么?
苏葭愣神一瞬,回答说:“宋小姐觉得呢?”
宋晏容:“我先问你。”
苏葭缩起身体,往宋晏容身边靠近了一些,呼吸如兰:“不知道,不如下次再试试。”
宋晏容眉梢微挑,苏葭的状态现在特别像是——变了个人,或者是她不再装了。
“我想我们和现在不会有什么变化,只是对外多了一重关系,而我们之间也只是多了一份合同,一份协议。”
苏葭声色很轻,但在宋晏容的心底,却莫名有了重量。
宋晏容一直没言语,苏葭吸口气,道:
“这件事的确是对我好处更多,但这
()次,我真的挺害怕的。如果你有想法,也可以再加条件。”
其实苏葭的想法也能理解,只是那字字句句如同会议室门前,客气问好的甲乙双方一样——明明,没多久前,这个女人才伏在她怀里,同她那样的亲密。
宋晏容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她已有觉察并了然于心——在苏葭眼里,浴室的事只是她在帮忙,只是肉|体的吸引,和欲望的需求。
宋晏容无声一笑。
空调制冷效果不算太好,洗完澡身上还有细微的汗渍,但现下已经干涸下来,周围的温度也凉下来。
她的心跳变得缓慢。
她开始冷静下来,从一个合伙人的角度,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而不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人女人。
和苏葭结婚对她并不是没有好处,宋家不会再打联姻娶妻的主意,她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业,那些欺负苏葭的人也会因为忌惮她,而不敢随意动手。
这样一来,起码她与女主再不会有仇恨往来,小说的结局会被她完全更正。
事情结束——她走的她的独木桥,女主走女主的阳光路。
甚至,苏葭很大概率对她的双腿有益。
全部细分下来,她没什么亏的。
单就合作来说,算利益共赢。
“抱歉,的确是我太自私了,是我被吓坏了胡言乱语,如果你觉得很荒唐,拒绝也没关系。”苏葭嗓音里有低落的情绪,她看向天花板:“今天那条狗朝我扑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
是实话。
是肺腑之言,也是苏葭为让宋晏容心软的量身定制。
她在宋晏容那里的一点点特别,足够让宋晏容答应么?
宋晏容说:“我理解。”
苏葭眼眸微动,几秒钟的沉默后,她听见宋晏容声色清淡的说:“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
宋晏容看着被街灯晒出橙黄色的窗帘。
她继续说:“我同意。”
“这样的确能免除很多麻烦。”
苏葭身体朝向她:“你同意?”
宋晏容在昏暗中应声:“嗯。只是协议的内容我们需要再商榷一下。”
比她计划中,顺利太多了。这种顺利就好比第一次她让宋晏容带她走一样,除了那件事,宋晏容好像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可是一方面,她又希望宋晏容能再难攻克一点,这样她利用算计的心,能更轻松。苏葭这样想。
“今天时间不早了,这些我们到时候再说吧。你也需要好好休息。”
苏葭一顿,思忖道:“好。”
宋晏容的语气还是一贯清淡中有温和的气质,斯文,有教养,只是哪里怪怪的,似乎比几个小时前多了疏离。
苏葭好像能感觉到,只是她还不清楚那种隐隐的不安又源自哪里。
她原本打算一直装着哄着,待着宋晏容身边,等时间长一点,细水长流,水到渠成。但宋晏
容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事情的发展也出乎她的预料。
所以在一半把握的基础下,她选择了更快速的方案。
她也的确成功了。
协议结婚,宋晏容同意了。
苏葭看着宋晏容,隐约可见的流畅的侧脸,宋晏容的山根很精致,配上那双丹凤眼,周身便是冷傲气质。
宋晏容再没开口说话了。
苏葭的指尖曲起来,在白色床单上划出让人发痒的动静。
但宋晏容还是没说话,好像睡着了。
苏葭问:“你睡了吗?”
隔了两秒,宋晏容睁开眼,回答说:“还没,怎么了?”
苏葭:“没事。”
又是片刻,苏葭换回平躺的姿势,她闻着身边气息,忍着靠近——总不好让宋晏容看出她有更多目的。
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有些不安宁。
手臂也开始隐隐作痛。
宋晏容的嗓音突然传来:“我答应过你,直到你不需要我之前,我都会帮你。”
苏葭的情绪不自觉地稍微缓下来,她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想着想着,身体的疲累逐渐让她没了心绪……
没过太久。
宋晏容听着耳边均匀的呼吸,她稍稍侧头,朦胧下看见苏葭睡梦中靠过来的样子。
苏葭今天的确是太累了。
她看了一会儿L,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中指与食指,在白裙上轻轻摩挲了两下,上头仿佛还有雾气与热意。
她其实并不好受,未能疏解的身体,就像开闸到一半的堰,被强行闭合。
只能抚着腕上的小叶紫檀,忍着不适与躁动,忍着快溺毙的感觉……
-
还是生物钟。
宋晏容醒来才感觉到腰腹的沉感,她不需要看得太仔细,也能感觉到女人的体温与香味在她身上。
苏葭半个身体都靠着她,腿也曲着架她腿上。
随着意识逐渐清明,腿上某种难以言说的异感忽然令她心神一震——
苏葭的腿压在她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