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是停滞的沙漏,一瞬间凝固在半空。唯独太阳的光尚有些活力,在那几秒之间以不可见的方式,悄然移动。
周媛一身浅蓝连衣裙,冷笑瞪着门口的二人:“你问啊,问问她有没有欺骗你,背刺你,利用你!你问啊!”
撕裂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宋晏容将苏葭的手抓紧,已然从苏葭僵硬的侧脸回头,她平静道:“我为什么要问?”
“我信她。”
宋晏容说。
这种平静透出一种令人无法靠近与直视的灼热感,锐利惹眼得像太阳。
照疼了周媛,也让另宋晏容身边的另一人心口猛地一跳。
周媛闻言,突然笑起来,很快放声大笑,她将手边的酒瓶疯狂砸出去。
宋晏容将苏葭往身后拉了一下,而后对站在门外慌张又不敢进的工作人员道:“你们家的小姐,自己看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然而又听见周媛在身后威胁:“宋晏容,你敢走!你要是走出这里一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宋晏容皱眉,带着苏葭便往外,再没管身后事。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那时为着原身的情感她选择放过周氏,只要从此周媛安分。
但如今……周夫人和周媛的所作所为已然超过她的忍耐,车祸这样的事,她们能制造一次就能制造第二次。
难不成下一次,权看自己有没有福气能活下去?
就算不是她,受害者也可能会变成她身边的任何人,比如苏葭。
这是她决不允许存在的危险。
周媛也好,周夫人也好,必须从她世界离开,剩下的就等特管所去处理吧。
越过众人,带着苏葭上电梯。
没有旁人,宋晏容抓着苏葭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有几秒钟的静宜,楼层一层层往下,苏葭望着不断跳动的字数,轻声说:“你怎么不问我?”
“你是吗?”宋晏容问完,看过去。
欺骗,背刺,利用,你是吗?你做过吗?
她的声音很轻,不似认真的。
苏葭并未看宋晏容的眼,只是听到这再简单不过的三个字,虽面上淡然如初,然心脏不受控制缓缓下坠,像浮萍收到石子撞击狠狠下沉。
两秒后。
宋晏容收回视线,笑了笑:“不回答,也不怕我真信了。”
“你信么?”苏葭问。
宋晏容再度转头去,这次和苏葭视线相对,彼时电梯门打开,外头的亮光映在她侧面,另一面便显得深了,似在阴影中,让人一瞬间竟然瞧不真切神情。
只有清淡的嗓音在空旷电梯响起,她说:“我信你。”
我不信这些话,也不信周媛,我只信你。
当然,如果你能让我更坚定就更好了,哪怕一句也可以。
一路出去,走到周氏大门口,宋晏容想,苏葭好像忘了给
她一个回答。
可她也没有再问。
直到某日夜深人静,宋晏容才去反思,这一刻的自己很难说没有怯懦的痕迹,这就好比你得到一枚稀世璞玉,你像喜欢自己一样喜欢它,你不希望因为任何伤害让它产生裂痕。
可是你忘了,当你害怕裂痕产生的那一刻,心里的裂痕便已经存在了。
车就停在大楼外,宋晏容和苏葭往车走去。
而周氏大楼的十三楼,办公室的门被完全反锁,门外是周夫人助理焦急的敲门声,以及让人报警的催促,但屋内却没有任何应答。
办公室里,地面散着被砸碎的酒瓶玻璃片,周媛呆呆站了几分钟,而后不知是想到什么,亦或者受到什么刺激,她突然转过身面朝玻璃窗。
她走的踉踉跄跄,像失去知觉感受不到任何痛感一样,带血的脚印蔓延到窗口。
天空的太阳那样耀眼,就像她第一次见到的宋晏容。
周媛闭上眼睛,痴迷的喊:“晏容,晏容……”
“晏容,你不会看着我去死。”
“你不会这么对我……”
她睁开眼,眼神似没了神志一般,空洞起来,她喃喃道:“你不是她。”
“把她还给我。”
“把我的晏容还给我。”
“还给我!”
周媛脸色骤然一变,抬手将手中的酒瓶狠狠朝玻璃窗砸去!
-
‘砰——’
尖叫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宋晏容和苏葭脚步一顿,齐齐抬头看去,只看见破碎的玻璃窗像一个食人黑洞,依稀能看见窗口出现的浅蓝色人影。
宋晏容神经突突直跳,她甚至来不及回头:“你先回车上。”
她松开苏葭准备往楼上跑!
和上一次不同,宋晏容这瞬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的直觉。
她还没踏出去,人群传来尖叫!她连看清的时间都没有,窗口的人影已然消失。
像死去的蝴蝶坠到地上,因为死了,所以身体格外沉重,坠落到宋晏容耳朵里时声音嘹亮。
她好像听见周媛和原身的过去,笑、哭、争吵、嘶吼……
眼前蓦然眩晕。
苏葭眼疾手快上前扶住宋晏容,她看着宋晏容惨白的脸色,从身前将人抱住,而后调转身体,不让宋晏容去看前方聚集的人群。
明知无济于事,她还是单手捂着宋晏容的耳朵,拼命抹去周围的浮躁:“没事,不关你的事。”
她不断重复。
“不关你的事。”
宋晏容隔了好几分钟才回过神来,眩晕消失,身体的沉重与僵硬消失,一切恢复如初。她无法解释,方才那种沉痛感并不属于她。
而现在,她知道在她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关于原身的一切,从今以后也不复存在了。
因为关于原身的爱也好恨也罢,遗憾亦或痛苦,都不在了。
宋晏容抬眼将苏葭抱紧
,不知是否感同身受,她心情微沉,眼圈泛起热意,但很快被风吹凉,吹干。
她不爱哭,也没那么感性,任何时候都是。
这是她的习惯,也是身体的习惯。
她只是一言不发抱着苏葭。
这几日南城的新闻异常热闹。
先是英君梅杀人未遂被抓,接着宋晏容取代宋寒霜成为宋氏新一任总裁,再是周媛坠楼重伤,周夫人伤心欲绝无心经营周氏宣布破产,最后周媛和周夫人成为几年前车祸元凶。
这个夜晚,宋晏容再度失眠。
她将苏葭的被子掖好,起身到客厅,看到窗口只剩绿杆绿叶的茉莉花,没了白色的衬托,绿色毫无新意。
身后有脚步声。
她没回头,只从落地窗看到靠近的身影。
苏葭从身后抱她:“宋晏容,不许再想周媛的事了。”
她倒是没有半分同情周媛,甚至觉得周媛可能成为植物人这个结果,是周媛自己应当承受的下场。
如果不是周媛,宋晏容不是受那么多年的苦。
倒是周媛坠楼后,宋晏容这几天都睡得不好。
周媛在医院抢救的第一晚也是彻夜未眠,她心里很不痛快但也忍了这几天。可这已经第四天了,她不允许宋晏容和她在一起,还想着别的女人。
宋晏容捉着苏葭的手:“不全是因为她。”
虽然她对周媛无感,可到底曾感受过原身的情绪,那种隐隐的压抑迫使她情绪低迷,也的确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多留一个心眼,周媛说会跳下去的时候,她该知道周媛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但这种自我内耗消失的很快,一方面是苏葭的安抚,一方面她不是这性格。
这都是周媛自己的选择,她不可能每一次都受周媛胁迫。
周媛抢救回来后,这种情绪就淡多了,反而是可怜原身多一些。
“我不想骗你,你也不要生气。”宋晏容说:“我只是因为她对我的伤害,而感到……有些难过。”
原身的痛消失了,但属于她却沉浸在微弱的难过中。
苏葭皱眉:“为什么因为她难过?你说过,不喜欢她。”
“不是因为喜欢,是因为不理解。说起来挺矫情的,但可能女人就是免不了敏感细腻爱多想,这两天我偶尔会想,他们做选择的时候是怎么想的?那些说爱你的人,亲人也好,非亲非故的也好,他们背叛的时候,算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而又为什么事情败露后,又那样多的必须为之的理由。
“说爱的人,为什么还会选择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