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祯,现在已经六年了。 云皎读大二,已经有十九了,大了他五岁,顿时将他当做弟弟,亲切的和他闲聊。 任辛初始有些羞涩,与她多说几句话后便放开了,有问必答,答完了还会主动挑起话头,小嘴吧啦起来没完没了。 晾晒逖椒皮和籽不过用了两刻,云皎就和任辛熟识了,从他口中得知,柳彦祯每年都会针对瘴气做手记,包括一整年中瘴气何时起,何时变化,何时蔓延,以及有多少人染病,经他手的病人症状如何,用药是否有效,用药后病况,治愈后是否反复,亦或是遗留病症,每年只要是他了解他经手的,都会记录下来。 任辛丝毫不觉自己已经把师父卖完了,还在和云皎嘀嘀咕咕。 柳彦祯估摸着时辰,来后院督工检查他们进度如何,就听见任辛一席话,气得吹胡子瞪眼,臭小子。 再看云皎笑眯眯的,柳彦祯无奈极了,他年过半百,自认看人的眼光也练出来了,和他摸脉一般,一摸便准。 没想到云皎看着像是单纯无害的小白兔,心里却打着小九九。 柳彦祯想到上午看到的男人,云皎有点小心思也好,不至于被人欺负。 两人还在闲聊,任辛仍在卖师父,柳彦祯真想揪他耳朵让他闭嘴,他又听了两耳朵,心里就剩一个念头,臭小子欠教训。 柳彦祯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他怕他会忍不住揍任辛一顿让他闭嘴,干脆转身回前面铺面。 没一会,云皎和任辛从后堂走了出来,任辛脸上还挂着笑。 柳彦祯沉声问:“任辛,杂病论会背了吗?” 任辛摇头,“只背下一半。” 柳彦祯含笑道:“很好,通篇誉写三遍并背下,月中考教。” 今天都初七了,离月中十五只有七天,哪里完得成,任辛哭丧着脸,他是哪没做好惹师父生气了?任辛想了又想,他近日来表现很好,中午师父还夸他来着。 任辛想为自己求情,“师父……” 柳彦祯:“加一遍?” 任辛:“…………” 三遍就三遍,他闭嘴,他写,他背。 任辛挎着脸,去准备纸墨。 柳彦祯看向云皎,云皎不由紧绷了一瞬,身侧的手握紧。 柳彦祯乐了,摇头失笑,“丫头,你跟我来。” 云皎亦步亦趋跟上他,柳彦祯带她上了阁楼,楼上干燥,里头摆着一书格的书,每本都有用过的痕迹,有些书皮上墨水斑驳,云皎认出,这些都是柳彦祯的手记。 “您听见我们说话了?”云皎小声试探问。 “听见了,臭小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柳彦祯支开窗,散去屋里的味,“你想看的都在这里,早些年生的都在上面,你看吧,我去下面,你看不懂下去问我。” 云皎万万没想到柳大夫非但不计较,还给她看他的手记,惊喜万分,“谢谢柳大夫!” 柳彦祯点点头,没多停留,下了阁楼。 云皎站在书格前,扫过新新旧旧的手记,踩著书梯,拿最上面的手记,她打算从头开始看。 书皮上写着年月,最早的一本是在十五年前的三月,云皎便从那本开始看。 柳彦祯最开始的柳彦祯记得很少,字迹也有些潦草,云皎看得吃力,但也能看懂。 前期的记载有效信息较少,前几月除了七月多写了几句外,其余几乎都一样。 柳彦祯的手记直到次年六月,上书的内容才多了起来,潦草的字迹也变得认真,写的还是需要极稳心境才写得好的瘦金体。 单看字迹,便能看出他心境历经了极大变化。 云皎终于看得顺畅,不再吃力,每本手记的内容也逐渐多了起来。她没看记录病症用药的部分,而是挑着看了近十五年瘴气逐年逐月的变化。 云皎归纳出来,润笔记下。 期间柳彦祯上阁楼来了一次,见云皎看得认真,便没出声打扰,转身下了楼,却见任辛趁他离开这么会就偷懒,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换个徒弟。 不知不觉,太阳西斜,阁楼内暗了下来,云皎这才从手记里抬起头,坐了半下午,云皎站起来时,关节咔擦作响,她活动了下肩颈,听见后面院子里任辛和柳彦祯收药材的声音,把看完的书放回书格,未看完的……她想了想,摞在桌角,记了笔记的纸张对折夹在其中,下楼帮忙收药材。 药材装入布袋,归类放入箱子,忙活完,太阳已经落山,天际飞红霞。 云皎和任辛一起走出药铺,任辛手里提着六摞药包,云皎问:“你拿这么多药做什么?” 任辛道:“给人送药,春种大家都忙,没个空闲,师父让我去送,西街三户,后街两户,山上还有一户。” 他说的山上是吊脚楼,云皎道:“我住山上,我帮你送一户。” 任辛连声道谢,把山上那户的药包递给云皎,“你向上爬五层石阶,往右边拐,最里面那户就是。” 云皎点头,“好。” 两人方向相反,云皎提上药包,各自离开。 云皎数着爬了五层石阶,走到任辛说的那户人家屋外石坝,门窗紧闭,看不出有没有人,云皎喊:“有人吗?送药来了!” “这!姑娘你等会!”石阶下一个妇人应了声,云皎回身看去,她挎着篮子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他扛着两把锄头。 妇人加快步伐上来,走急了忍不住直咳,上来第一件事不是接药,而是开门。 男人落后几步走上来,“姑娘把药给我吧,隔两日空闲了再去找柳大夫结药钱。” 云皎把药递给他,听身后传来一身怪叫,寻声望了过去,妇人打开的屋门大敞,云皎看见屋里有个小孩躲桌子底下不出来,小孩瘦骨嶙峋,脸脏兮兮的,看不出男女。妇人伸手温声哄他出来,他却怪叫着躲避,妇人的手离他近了,他还会打她手,啪的一声,听着便疼。 妇人却不生气,依旧哄他出来。 “小西以前不这样,可心疼我和他娘了。”男人叹了口气,云皎看向他,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伤感又怀念。 “前年小西染上疫疬,人是逃出命来了,醒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再说话声音嘶哑,“见谁都怕,我和他娘也怕。” 男人扭开头抹了把脸,而后同她道:“天快黑了,你快些回去。” 云皎点点头,转身离开,走下石坝时她回头看了眼,男人放下锄头进屋,靠桌角坐下,和妇人一起把小西哄了出来。 云皎鼻尖酸酸的,心口似被巨石压住,沉甸甸的。 天快黑了,云皎迈大步子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隐约看见他们住处石坝上站着一道身影,天色暗了,看不清是谁。 天黑尽,灯火从各家各户门窗中透出,云皎借着微弱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