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抢夺缥缈山庄的六脉仙草,原是为了我?” 商骜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荡然无存。 他把眼垂下,即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也像是将头埋进泥土之中的鸵鸟。 “也不全是。”他嘴硬道。 “还有什么原因?”沈摇光问。 “本就是他们欠我的。”商骜说。 “欠你什么?”沈摇光不解。 商骜又不说话了。 他这副模样看得沈摇光都有些来气。 他顿了顿,缓缓开口,对商骜说道:“商骜,你若是总这般隐瞒,便不怕会惹人误会。” 商骜听见这话,像是猛地多出了几分骨气一般:“怎么,我还怕误会?” 沈摇光静静地看着他。 他眼看着商骜猛地出现的那点骨气一点点地被抽离殆尽,重新恢复到了方才那副外强中干的模样。 “……只是有些陈年恩怨而已。”商骜低声道。“不想说。” 沈摇光缓缓出了口气。 也好。即便是个为祸天下、令人胆寒的孽徒,也并非是无药可救,总归是听得进去话的。 他又道:“可是,这也确是你强逼池修年,从他那里抢来的。” 商骜没有答话。 沈摇光接着说道:“若只你二人之间的争夺,我管不住你,别无他法,也便罢了。可若是用在我身上,那于我而言,便是对缥缈山庄的亏欠。” 商骜的态度忽然变得有些冰冷,语气漠然地说道:“你永远不会有亏欠他们的一日。” 沈摇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商骜似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了顿,闭上了嘴。 沈摇光只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却分不清是真有他不记得的过往,还是商骜惯来蛮横,从不将旁的宗门放在眼里。 见商骜迟迟没有言语,沈摇光缓缓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是有恩怨,你不告诉我,只觉是取到了你我应得的,那于我便是懵然不知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道:“我确是会于心不安。” 商骜许久没有答话,二人陷入了一片沉默。 片刻之后,商骜干巴巴地开了口,说道:“我给过他报酬。” “什么?”沈摇光一愣。 “早在我向他索取仙草的时候,就向他许诺了报酬。”商骜别过目光,说。“只是他尚未掂量清楚二者的分量,敝帚自珍,只想攥着他那点东西不撒手。” 沈摇光清楚,商骜虽不爱多言,态度恶劣,但从未曾撒过谎。 他不知自己哪来的笃定,甚至单看商骜的表情,就确信他所言全是真的。 ……就好像他有多了解商骜一般。 怔愣片刻,沈摇光回过神来,笑了笑。 “你不信?”商骜眸色骤深。 “不,我信。”沈摇光说。“只是未曾想过……我其实亏欠你是最多的。” 商骜看着他。 便见沈摇光面上带着自嘲的笑意,说道:“我原只当你是欺师灭祖的恶徒,却未曾想过你从来都是想救我性命。为了换这株用在我身上的仙草,你已然给缥缈山庄开出了足够交换它的价码,此后又亲自炼化,险些丢了性命。” 商骜哑口无言,唯独耳根有点红,像是被烫到了。 便像是个走鸡逗狗、调皮任性、最受先生讨厌的学生,忽然被抓出来劈头盖脸地表扬一番,使得他顿时手足都不知往哪里搁,比平日里受到训斥责罚看起来还要惊慌失措。 却就在这时,他又听沈摇光说道。 “本就是我亏欠了你的。” 商骜脱口而出:“别这样说。” 他确实是怕这句话,觉得这话听得刺耳。 什么亏欠……便像是两人之间只有须得笔笔算清的恩情,没有其他旁的感情一般。 可他这话落在沈摇光的耳中,却似他不想邀功一般。 这让沈摇光心头愧疚更甚,只觉自己从前的小人之心,实有些对不起商骜。 他从没有过对不起谁,这种感觉便让他心里有点说不出的不舒服。 “……好。”他说。“我知你的情谊,不再提亏欠二字。” 这话教商骜的脑袋都有些转不过来了。 他定定地看了沈摇光许久,才极不确定的、像是久贫乍富的人一般,带着种不真实感地小心问道:“……情谊?” “嗯?”沈摇光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情谊?”商骜顿了顿,有些别扭地接着说。“……你讲清楚。” 这让沈摇光更加不解了。 这有什么可讲清楚的? “师徒之情,还有什么?”他问。 商骜一顿。 沈摇光只当他是乍然得到了自己的善意,有些不习惯,耐心地解释道:“我知你作为我的徒弟,已然做了许多本不该落在你身上的事,你愿助我,我也心领了。而今我身无长物,若说报答,也只是空话。但来日方长,以后我定然不会辜负你。” 不辜负你这句话,商骜曾听沈摇光说过。 ……但绝不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他的脸色莫名地变得难看极了,让沈摇光都有些弄不明白。 话说得好好的,怎 就忽然翻了脸? 可不等他看出个一二来,商骜已然先开口了。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闷闷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摇光只觉莫名其妙。 但商骜已经这样说了,他要还的东西已然还给商骜,也没有强留的必要了。 “好,那你也多作休息。”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虽不该说教于你,但此后若有可能,不要再做强买强卖之事了。” 这回,商骜连回应都没给他。 不知他为何忽然泄了气,一副遭霜打了的模样,沈摇光还是未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却未曾想,身后的商骜忽然又开口,叫住了他。 “昨晚,你真的是自己来的?”他问。 他似乎尤其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 “是。”沈摇光并未否认,坦然承认道。 只听身后又没了动静。 沈摇光只觉莫名其妙,一回头,便被惊得微微一愣。 商骜那灼烫而又热烈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的骨骼烧成灰烬了。 猛地撞上沈摇光的视线,商骜欲盖弥彰地眨了好几下眼,腰板也不自觉地立正了几分,在床榻上正襟危坐,一派欲盖弥彰的模样。 “我只是不知……你为何会来而已。”他连沈摇光的眼睛都不敢再看,偏过头去,定定地直视着前方,神色有种刻意掩饰慌乱的一本正经。“总不至于真是怕我死了?” 沈摇光沉默片刻,淡淡说道:“毕竟人非草木,不会没有任何感觉的。” 说完,他转过身去,离开了商骜所居的寝殿。 一时间,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