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摇光看向他,便见他也静静地看着自己。 “今日知道此事的是我,若我轻而易举便相信与商骜无关,若有一日,生灵因此涂炭,那我便是天下的罪人。” “便一定是他?” “商骜之前,无人见过鬼修,也无人能够打破修真界的平衡,凌驾于众生之上。”闻藏锋缓缓说道。“商骜从来都是一个意外。” 沈摇光深吸了一口气。 “你这话,多少有些冤枉人的意思了。” 他听见闻藏锋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之中。 “仙尊说的,我自然也是明白。”闻藏锋说。“但不光是我,而今修真界中,人人都存着这样的心思,人人都没说。” “商骜难道真的做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吗?不见得。但无人不提防他。仙尊,旁人动半点歪心思,都是可以制服的,但商骜不同。没人能承担这个后果,若他想教这世界毁灭,人人都无力回天。” 许久,沈摇光问道。 “所以,人人便都只顾忌惮他,不问是非对错了?” 闻藏锋没有回答。 沈摇光自然也没有在等闻藏锋的答案。 他看似是在发问,实则却是在笃定地自言自语。 —— 第二日启程,沈摇光便发现商骜一路都未曾说话。 这倒教他有些不习惯。因为商骜此人,虽性格冷淡,脾气差劲,似乎生来缺了好好说话的这根弦,但总要从没话中找几句话来,多少也会和沈摇光有所交流。 今日这样,倒是头一次。 终于,临近正午时,沈摇光忍不住了。 “可是有什么事?”他问。 原本,他也没指望商骜能够立刻回答他,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商骜竟没有丝毫停顿,问他道:“你怎么不信闻藏锋说的话?” 沈摇光一愣。 “他说的话?” “商君乱天下,他们可没说错。”他说。 “你昨天夜里听了我与他的谈话?”沈摇光问。 “他有理有据,便是我都反驳不了一句。”商骜冷笑道。 沈摇光顿了顿,继而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 “商骜,许是我当年对你太缺乏管教了。”他说。 商骜不明就里地皱了皱眉,神色却仍是紧绷的。 他的表情看上去冷凝极了,但在沈摇光眼中,却非但分毫不显得骇人,反而有种局促的紧张。 他甚至能想象到,若是回到当年商骜入他门下时,想必商骜做错了事等他责罚,也是这样的一番光景。 他接着道:“即便修真者耳聪目明,却也该知道非礼勿听。” 商骜的眉却皱得更深了。 “你这神色,莫非我说得不对?”沈摇光问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商骜小声嘀咕道。 “你昨日既听了我二人的对话,想必也知道,我是怎么对他说的了。”沈摇光说。 “我听见了。”商骜说。 “那你是不信我,认为我骗了人?” “没有。” “那就是……你觉得,我本是不该信你的?” 这回,商骜没有再答话。 沈摇光便知自己问到了实情上。 他沉默良久,轻声问道:“那么,你有什么贪欲,会教天下大乱呢?” 商骜抿了抿嘴唇。 他是有贪欲的,但他所有的贪欲,从来都只有一个人罢了。 他不答,沈摇光倒也不需要他一定回答。 “既没有,你便是行端坐正的。你座下的鬼修,我多少已有了些了解,而你本人……我也朝夕相对了这么多日。” 商骜抬眼看向他。 “世人言语,有时是出于惧怕忌惮,有时是出于妒忌怨恨,有时是出于无端揣测。你若将他们传言的假话当了真,便是用旁人的坏心思,去惩罚你自己。” 商骜的嘴唇动了动。 “你只管做一个问心无愧的好人,便足够了。”沈摇光说。 许久,商骜低声问他。 “你还盼望着我去做个好人吗?” 沈摇光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商骜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必没人会希望自己倾心教导出的,是个举动不端、为祸世间的恶人吧? 商骜顿了顿,像是放弃了追求什么答案。 “没事。”他说。“你怎么想,我知道了。” 他这是又知道了。 不过,见商骜的神色有所松懈,沈摇光便也没再深究。窗外的风将马车的帘幔掀起,隔着窗外重重的田地山川,沈摇光看见了远处一片连绵的雪山。 那不是九天山的方向,可是,远远看去,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涌上沈摇光的心头。 “那里……”他不由自主地出声道。 商骜顺着他的目光抬起头,继而,也看向了那片雪山。 “……你记得这儿?”商骜问。 沈摇光定睛看了许久,却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却似是很熟悉。”他说。“我来过这里?” 商骜却转过头来,静静地看向他。 沈摇光看不懂他眼中复杂的神色,许久,却听得商骜低声答道。 “没有。”他说。“你从没来过这里。” 第46章 听见商骜这么笃定的回答, 沈摇光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疑惑。但他也知道,商骜从不会撒谎,也全然没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撒谎。 他狐疑地看了那山一会儿, 才缓缓收回目光。 想必是他将此处错认成哪里了吧。他心想。 可商骜却在这时出声, 低声说:“这里就是饮冰山。” “饮冰山?” 听到这个名字,沈摇光便知道了。 他早听说过饮冰山的美名。据说那处白雪晶莹剔透,可被日光照进,晶莹如冰,却实则是雪, 因此得名饮冰山。那座山虽说不算高耸雄伟, 却遍布奇珍异兽, 更有饮冰山七处奇景, 还盛产冰山雪莲。 沈摇光早便想去那里游历, 但宗门中事务繁杂, 又总有些琐事需他坐镇, 因此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池堇年倒是知道这个,总想喊他一同前往。但寻了他两三次,总是不得空, 再之后,便就到了如今。 他叹了一句:“原来那就是饮冰山。早闻其名, 倒是从没亲见过。” 商骜在旁侧轻声道:“我知道。” 沈摇光不知他为何要接这么一句,点了点头,也没多问,只隔着车窗,静静地看向窗外那片雪山。 商骜也微微侧过头去。 那晶莹剔透的雪覆满了山岭, 映在他的眼中, 一如若干年前, 沈摇光远远看着那座山,映在他眼中的一片超然无尘的洁白。 那片无暇的白色,在此后的许多年中,几乎成了商骜的信仰。 这信仰驱使着他,即便那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