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停在她膝前,居高临下,白毛松懒地垂过漆黑的眸。 细密眼睫下辨不清笑意有无。 苏打水瓶被他缠着檀木串的手腕轻轻勾起, 阳光给他镀上老碟片似的光影毛边。冷白指骨略微用力,牵起手臂上微微隆起的筋脉,像清挺山脊蔓延过瑰秀的大地。 却夏心跳忽地一漏。 手机正面, 被挡住一切的于梦苒茫然接住快要砸到地核的话头:“剧组的一个什么?” “!” 却夏倏地回神, “一个场务。” 话声落时, 她抬手飞快拿走了陈不恪递来的苏打水:“谢谢。” “场务?” 于梦苒这句似乎也问出了陈不恪的心声。 于是那人眼神的存在感更重。 却夏在他视线下备受折磨, 木了会儿脸才含糊应声:“嗯。” “声音这么好听的场务也太可惜了?按我二十多年资深声控的水平来说,他这把嗓子去做歌手,绝对大有可为啊!” 却夏几乎都能听见那人低抑着的笑了,她微微磨牙:“五音不全,做不了。” “?” 某位以变态高度的乐感天赋著称的顶流歌手停了笑,缓慢插兜垂眸。 居高临下,眸子漆幽。 背后垂地的长影里好像都有恶魔翅膀快张开了。 “……” 却夏心虚别开眼。 于梦苒:“噢,听起来你和他很熟啊?” “负责给我们替演和群演送水的,认识一段时间了。”一不做二不休,却夏说话时看都不看陈不恪。 “啊?还这么低的职能,不会长得很磕碜吧。” “是,特别磕——” 却夏话声戛然而止。 因为面前那双长腿的主人忽然没什么征兆就弯下腰来了——四目对视,那人就懒懒散散地撑着膝: [特别什么。] 却夏:“……” 站在窗边,对着这张脸说特别磕碜,大概会被雷劈了吧。 女孩表情空白地绷了好几秒,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耷下眼皮,脸腮微微动了动,不知道是在磨牙还是咬牙。 “还行。” “哎还行就行,那你给我介绍介绍他呗,我这儿正好缺个——” “导演助理喊我了,我去补镜头,回聊。” 却夏毫无起伏地秃噜完,一声拜拜,抢先挂断了视频通话。 “…陈不恪。” 垂头深吸一口气,却夏从单人椅上起身。 骚完她一局已经走出去的长腿停下,白毛下黑眸一抬,似笑非笑的:“嗯?拧不开瓶盖吗?” 却夏没表情,咔嚓一下给苏打水开了瓶:“拧得开瓶盖,也拧得开天灵盖。” “哇哦。” 白毛顶流插兜勾着漫不经心的笑,“好怕。” 却夏:“…你们顶流解约不该忙成狗吗?” “是很忙。” “那你还有时间跟我——” “就是因为太忙,”陈不恪不紧不慢地截住,“难得悠闲一两天,总要找点乐子。” 却夏:“……” 所以她就是他找的那个乐子? 原地一动不动地站了几秒,女孩撇开脸,望向长窗外。 不知道是气还是恼,她反而在哼声后笑了起来。 如春水融冰,一点烂漫风情抹过她小狐狸似的微翘眼尾。 却又转瞬就抚平。 “无聊。” 却夏坐回单人椅里。她本想就此打住,但又怕之后再有类似情况,于是还是开口:“我这个朋友比较八卦,麻烦陈先生以后不要这么——” 话声一停。 仰头的却夏莫名蹙眉:“你看什么。” 陈不恪被主人目光“抓”了现行也不在意,徐缓从女孩身上挪开视线:“乐子。”他懒洋洋说完,手里提着的苏打水瓶抬起,轻灌了口。 修长脖颈线勾着,喉结上下一动。 平复过的却夏凉凉一笑:“你刚刚要是再闹大点,就该别人看你的乐子了。” “?” 陈不恪吻着瓶口回眸。 “我可以和你保证,”却夏一指落地钟,“下午让她知道我在你家,不用今晚,热搜上咱俩的孩子就三岁了。” “——咳。” 陈不恪猝不及防呛了一口。 “^-^” 却夏微笑。 扳回一局她心情大好,抱着剧本就窝回单人椅里。 · 张康盛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才到达陈不恪家中。 “祖宗哎,你还问我为什么迟到?”张康盛怨念满满地进了门,边换鞋边念叨,“您那儿不接电话,云雅全打我这儿来了,您说您就接一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就没这些事了吗?” “她想约见面,我没时间。” 陈不恪走出玄关。 张康盛听得无语:“好歹同住一栋楼,也算邻居了。人就说去楼上会所坐下喝杯茶,您连敷衍几分钟的时间都没有?” “嗯,有事。” “您下午明明没行程,能有什么事?” “接她。” 陈不恪最后一句轻慢落地,他也侧了侧身,让出张康盛面前的视野。 却夏回头,对上张康盛目瞪口呆的脸。 从这番完全没拿她当外人甚至压根没当人的交谈,却夏就隐隐冒出“张康盛不知道她在这儿”的猜测来。 而此时,对方反应显然证实了这一点。 “她她,却夏为什么会在这儿??”张康盛惊回神。 “……” 却夏放下剧本,漠然看向陈不恪。 罪魁祸首若无其事:“你说要找她聊聊。” “是我找她聊,不是让您找她聊啊!”张康盛痛苦抓头,“祖宗!你别跟我说你亲自去接的她!你俩现在是适合见面的关系吗?” “哦,”陈不恪抬手,漫不经心地在却夏和自己之间比划了下,“我和她现在是有了什么不适合见面的关系吗?” 张康盛:“…………” 作为这位随心所欲任性妄为的顶流的多年经纪人,张康盛显然具备迅速调整崩溃心态的良好素质。 却夏无聊翻着剧本,任由张康盛把不太配合的陈不恪拉到房子另一边,隔着跑马场似的“辽阔”客厅聊完什么,这才返回来。 “却小姐,可以打扰你一下吗?”张康盛捧着一个虚假的微笑。 却夏被他那僵硬笑容怵得眼疼,本能往沙发里靠了靠。 她迟疑了下,微微扭头,朝自觉溜达过来她这边的某人:“你们刚刚说什么奇怪话题了么。” 陈不恪刚神色散漫地踱回来,半靠半坐在沙发扶手上。闻言他低了低眸,随口就答了:“他说这次要对你施威,免得后患无穷,不让我插话。” 张康盛:“…………?” 到底谁才是这白毛的怨种经纪人? “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