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从鱼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知情的柳栖桐他们又明显不愿意细谈,自然无从知晓这些事。他认真记下了袁骞告诉他的过往,才与众同窗一起玩耍去! 人是他约过来的,可不能为了自己的事让大家玩得不尽兴。 袁家这边不是袁骞一个人住,所以邹迎他们都知趣地没留下连蹭两顿饭,下午便各自归去了。 江从鱼骑着马儿回到家,麻溜跑去见林伯,一股脑儿把袁家收留将士遗孤的事讲给林伯听。 “袁骞说您也有不少战死沙场的袍泽,不如您也查一查他们有没有留下没人抚养的孤儿。”见林伯有些不赞同,江从鱼劝道,“我们府中空荡荡的,我感觉怪冷清的,多收留点人挺好。何况我以后要办什么事总不能全在外面找人,您带出来的人我用着更放心。” 林伯初听之下确实不太赞同。 当年他辞官时便已散尽家财赠与昔日袍泽留下的孤儿寡母,轮到江从鱼这里他就只能替他看好这些家业了。 这宅子和爵位都是江清泓留给江从鱼的,哪有拿来养活别人的道理。 可再听江从鱼那么一劝,林伯又犹豫起来了。 陛下对江从鱼这般看重,以后江从鱼肯定是要入朝为官的,身边怎么能没有能放心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办的人? 林伯笑道:“好,我会把这事办妥的。” 到时候把天资好、品行佳的安置在府中教养,别的安排到别庄去请几个先生和教头教就是了,可不能引狼入室,叫他们把江从鱼给带坏了! 江从鱼已经知晓林伯当年的丰功伟绩,对他的办事能力自然放心得很。 他平时要在国子监上学,给林伯找点事做也挺好! 既然林伯答应下来了,江从鱼便说道:“我等会去沈祭酒那儿蹭饭,你就不用为我忙活了,只管准备收养遗孤的事情去。” 林伯问:“要不要准备点礼物?” 江从鱼道:“不用了,我要是带了厚礼去他一准要把我扫地出门。人家可是铁骨铮铮的清流,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咱可不能用这些肮脏的阿堵物去玷污他高洁的品行!” 林伯听得笑了起来,又一路把江从鱼送出门,站在门口目送他走远。 直至江从鱼的身影消失不见,林伯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当年那封字字句句都已经刻在心底的信,不知怎地又浮现在他眼前。 “昔年曾把酒相约,待到河清海晏、天下承平之日,必与兄长及三五好友携手同游,遍览山河胜景。可惜愚弟身有痼疾,又多行恶事,近日病骨支离,自知天不假年,终不能履约。临书怅然,惟望万万珍重!今生无缘再会,来生愿效犬马之劳……” 林伯一拳头捶在旁边的廊柱上,而后缓缓将额头抵了上去,以掩饰自己虎目中即将落下的热泪。 多可笑啊,那个早已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的人,却一直在叮嘱他们要珍重。 第27章 江从鱼说要两手空空过去,也没真那么不要脸,他决定去码头亲自给沈鹤溪挑两条最肥的鱼以表谢意。 京师的街道热闹非凡,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叫卖声,江从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见别人带着小孩子挑玩具他都要凑过去瞧两眼。 遇到不认得的玩具,他还跟人家小孩不耻下问:“这个怎么玩的?”别人给他讲了,他就上手试着玩,学得可谓是又快又好,没一会他就收获了好几个“忘年交”,个个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江从鱼哈哈大笑,把自己已经玩够了的玩具统统分了出去,径直前往码头挑鱼去。 才到码头没走多远,江从鱼就瞧见个老头儿提这个空鱼篓跟他走了同一条道。 江从鱼一脸同情地看着对方。 老头儿横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眼神?” 江从鱼笑眯眯地道:“我懂,我懂,你肯定是没钓到鱼对吧。在买鱼回家充数这件事上,大江南北都是常有的事。我跟你讲,以前总有人跟我买鱼!” 老头儿:“……” 老头儿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几眼,瞧着他那身监生服问道:“你是国子监的学生?” 江从鱼点点头:“对啊,我叫江从鱼,今年刚入学。” 他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才后知后觉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上一个他嘴贱上去聊天的钓鱼老头是沈祭酒的老师,眼前这家伙不会也跟国子监有关系吧! “您不会也有个在国子监教书的学生吧?” 江从鱼忍不住追问。 老头道:“那倒没有。” 江从鱼听他们这么说就放心了,邀他一起去寻买鱼的船家,还跟人夸口说他挑鱼最厉害了,因为他从小就是吃鱼长大的! 老头儿并没有拒绝江从鱼热情洋溢的邀约,只在心中暗道:没想到江清泓的儿子居然是这样的性情。 兴许只有自由自在地长于江湖之间,才能保有这样的热忱与天真吧。 可是当初举世昏昏,众生皆苦,即便弃官归隐也会看到处处都是被暴政与战乱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天地间根本容不下半个自在人。 就连江清泓不也曾灰心失望地挂冠而去吗?江清泓也并非一开始就有决心抛下自己看重的亲朋从容赴死的,撇去学识与抱负不谈,他同样是会挣扎、会犹豫、会耽于私情的普通人。 老头儿叹了声气。 江从鱼听到了,关心地问:“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你也别难过,我也不是每次都能钓到鱼的,我乘船进京时就一条鱼都没钓到!” 老头儿乐道:“船都把鱼吓跑了,你能钓上什么鱼?” 江从鱼骄傲地说道:“我把我一个朋友钓了上来。” 老头儿:。 行吧,也算是让你钓到了东西。 “挺好。” 老头儿笑着说道。 这种只需要担心钓不钓得上鱼的日子挺好。 这应当也是许多人愿意牺牲性命极力抗争的原因。 江从鱼见老头儿情绪似乎有些低落,边蹲下挑鱼边起了个新话题和老头儿闲聊:“您吃过新鲜鲥鱼吗?那可是我们南边才有的美味,一年就上那么一回。” 老头儿道:“吃过,怎么了?” 江从鱼对他刮目相看:“您肯定去过南边对吧!我听人说京师这边的人可都没吃过新鲜鲥鱼。” 鲥鱼这东西最是娇贵,受不得半点颠簸,往往捞起来没一会它就活不了了。 南边的达官贵人吃鲥鱼,那都是纡尊降贵地泛舟江中吃那么一口鲜。 江从鱼还给老头儿讲了个笑话,说当年有个姓耿的京官到了他们那边,正好碰上难得的鲥鱼季,县令特意邀对方到船上品尝鲜。 那京官吃了以后惊为天鱼,追问这是什么鱼。县令说是鲥鱼,他还不信,说他在京师吃的鲥鱼不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