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 黎渊脚尖落在一块石头上, 低头看着怀中苍白的姑娘, 眉头微拧: “是我考虑不周,你这般小, 还有心结。” 最后两个字,声音稍重。 瘴气带煞带邪,被瘴气侵蚀的妖物, 大多都会激发出残暴的一面, 从而造下杀孽, 成为邪妖。 她年纪小,千年修为乃外力所致, 又藏了心事, 身处在瘴眼之中, 容易迷惑心智。 安染心道,原来如此。 她就说,怎么突然想起天君那个晦气家伙。她不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失了分寸,连受伤了都不知道疼。 声音弱弱地感叹:“这瘴气可真厉害。” 黎渊眼神暗了暗,她并不打算跟他说心中症结。 新鲜的血太有诱惑力,那些污秽黑暗的邪物全都围在半空,一圈一圈绕着弯。 龇牙咧嘴地眼馋食物,却又忌惮那仙力强盛的男子,只敢时不时凑近怒吼一声,被瘴气浸透的眼血丝可怖。 忽地,四周疾风掠起。 玄华正准备下悬支援,冷不丁被一阵撼天动地的强烈剑气逼得躲进了岩石后的角落。 剑风嗖嗖不断,底下嘶哑的吼声连连。 他从一片嘈杂混乱中冷静分析出,执剑人,心乱了。 待一切平息过后,再飞过去一看,已经看不见什么了,邪物清理干净,紫色瘴气浓郁到看不见五米之外的东西。 直到黎渊抱着那猫妖从身旁经过,他才回过神,一切已结束。 黎渊他,心情很不好。 风中血腥味让玄华怔了怔,小猫妖……受伤了? 他想问问黎渊,要不要带猫妖回朝云国疗伤。 可一回头,啥也看不见。 黎渊带着安染在东焦与玄武交界的一座小镇住下,这里距离瘴气之眼最近,所受破坏自然也最多。 镇上不见几个活人,活着的也不知还能活多久。 安染醒来时,身体不怎么疼了。 简陋的窗边坐着一个白袍男子,手里拿着本书在那看。 一刻钟过去,他还在那看。 安染望着头顶,呐呐出声: “我醒了。” “我知道。” 她带了些情绪:“书比我好看?” 到底见不得她委屈,黎渊坐到了床边,偏头看她。 两人对视,静默半晌,他先开口: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 安染正要琢磨他这话的意思,凉凉的指尖轻点在她额头。 白光闪过,她看到了一个少年的过往。 半妖出生,在人界与妖界都讨不到好。 小时候,少年跟随母亲在人间生活。 家运不顺,府里死了一个又一个人。 请来道士作法,说家中藏有妖气,不干净,这才招来霉运。 六七岁大的孩童被五花大绑,施以火刑。 然临刑前,孩童母亲偷偷解了绳子,抱着他痛哭: “是我害了你……” “你也害了我,我恨你……” 女子一边哭一边骂,将孩童从后门放出去后,发现端倪的家丁追了过来。 女子疾声厉色:“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我再也不要见到你。听不懂人话吗?跑啊……” 小孩眼眶黑黑的,在女子声泪俱下,痛苦又悲愤的骂声中跑入黑夜。 他听家里下人说起过,母亲被一只妖怪骗了,生下了他。 他俩被关在一个院子里,母亲总掐他脖子,问他怎么还不来接她,骂他负心汉。 骂完又哭着说,她爱他。 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情情爱爱,亦没什么割舍不去的感情。 待在这个地方,是因为妖界比这里更危险,待在这里才更容易活下来。 这是求生的本能。 今夜,依然是这样。 为了活下去,他跑了。 跑进黑夜后,回头看了眼。 后门起火,一个被火包围的身影在火海里兴奋跳着舞,哈哈大笑,似疯癫似解脱,慢慢变得模糊。 他没有离开人界,跟了一个铁匠打铁。他人虽小,力气却大,村里人说他是天生神力,铁匠捡到宝了。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他体内的妖怪之血在觉醒,妖力加强了他的力量。 铁匠每天给他的食物只够一个七岁孩子的量,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他很饿,夜里偷偷摸摸找吃的。找到什么,吃什么。 第二天,总有邻居说家里少了口粮,东西被偷。 没人知道是他,但游历道士来村里的那天,他悄悄离开了。 这一次,他去了妖界。 一半的妖血,让他顺利进入了结界。 在人间生活十年,没剩下点什么,只有一本书。 最后一个夜晚,从道士房里拿的。 道士去作法,没人敢进他们房间,他敢。 收获了一本修行之法。 他记住了一句话: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方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靠着这句话,他熬过了无数个被打的日子,慢慢成为可以打别人的那个。 他的血脉并不厉害,但他知道如何提升自己。 在妖界待了百年,他再次离开。 去跟修真界的人抢灵果灵泉灵草,抢灵兽晶核。 还会去人界除妖,涨修为加功德。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修炼成仙,他要做最强者,要去最高的地方。 所以一直掌握分寸,不会无缘无故杀生,不走邪修之路。 除了修炼,什么也不想。 如此这般,变得越来越强之后,心境也越来越单一。 直至最后,他才悟出,这叫清修。 红尘俗事,爱恨嗔痴,少有人能不沾,他可以,所以修道成功。 当然,这只是黎渊自己心里的想法。 安染看到的,却是六七岁的孩童,要每天面对一个失心疯的母亲,全部家长的冷暴力。 成为所有人的背锅对象,从天真变得麻木。 死里逃生后,在铁匠打铁。 因为知道他能干,铁匠揽的活日益增多。 他看着越来越长的客单,一言不发,抿着唇,没日没夜滚烙铁。 待遇从每天三个饼提高到四个饼,他吃不饱,夜里饿了没人管,就去别人家。 回到妖界,他开始了最血腥的日子。 他很抗打,也很聪明,知道装死,然后在敌人放松的那刻,趁机逃跑。拖着半死不活的身体找地方藏起来,伤好点了他就会立刻再次出来。 安染看到这,隐约懂了,他应该是用这种方式,炼体。 后来炼出点本事,就去外面与修士竞争,与凶兽博弈。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恶的,恶的怕不要命的。 他是最后那个,谁也不怕。 每次与人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