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也会后悔。如果当初坚持学医,年薪会是现在的十五倍。” 近二十余年,标记清除、匹配度核算、信息素二次转化与创后恢复逐渐变成热点课题,医疗市场需求量大,但腺体内科门槛高,有资格提供相关治疗的医生相对较少。 僧多肉少,供不应求。 “我没说这个。”戚不照却笑了声,半真半假道:“白大褂衬你。” 丛安河意识到自己想岔了,但他步履未停:“我排《医生普鲁特》的时候穿过,白大褂扣上扣子其实不算好看,救死扶伤讲不了这个。” 戚不照坚持己见:“衬你。” 丛安河觉得好笑:“你又没见过,怎么这么笃定?” 戚不照双眼皮前窄后宽,抬眼看人时,懒散又锋利。很特别的气质,过目难忘。 他没有给出回答,只冲着前方扬了扬下巴:“到了。” 星点的明光连成一片,闲聊着走了一路,远处也追到眼前。 夜市大开,人站在一端,寻不到另一端的尽头。长长几段路两侧都开着摊位,卖小灯的多,卖小食玩具首饰特产的也不少。 似乎到这个时候丛安河才意识到,周遭早已逐渐嘈杂起来。大抵也只有在今天,才能在凌晨的街头看到如此多的半大孩子,三五成群地嬉闹,身后跟着精神不振的家长,从身边走过。 “好热闹。”丛安河停下。 右手边刚好是家卖小玩意儿的摊位,用粉笔写“手作大王”四个字。戚不照随手摆弄摊位上的拨浪鼓,鼓面偏小,他的手掌却宽大,握在手里比儿童玩具还显得迷你。 “你是第一次来夜会?”他问。 丛安河也拨弄两下竹叶鸟的一对细窄翅膀,实话实说:“是啊,第一次。” 戚不照不知道想到什么,敛下视线,睫翼在顶上投下的光中沉出一片阴影。五官秾丽,线条却冷肃,就算闭口不言也显得野性难驯。 丛安河忍不住看他,很突然的,听到他问,“丛老师也不是本地人?” 也,含义丰富的连接词。戚不照措辞刻意,被丛安河敏锐察觉。 他动作一顿,视线的焦点移转,盯着这条乌黑柔顺的马尾沉默几秒,才轻声答:“不是。” 没有然后了。戛然而止。 只有两个字,异常精简,但他神情一派沉静,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讲。 但凡换个人闷在这样的语境里,气氛大抵都会变得僵持,丛安河却是个难见的好脾气,戚不照又性情古怪不按常理出牌,下一句便轻飘飘将话题掀过。 “我突然想起件事儿。”戚不照举起拨浪鼓,在身后的alpha面前摇了摇。鼓声咚咚直响,引得丛安河盯着晃动的鼓槌。 “什么?” 摊主是个光头的大爷,已经盯了一站一坐的两人好一阵。戚不照不紧不慢扫他一眼,才答:“我没带钱。” “……” 夜风忽而掀起,塑料滚地的动静比人声闹耳。丛安河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和戚不照对上视线。 第8章 夜游 移动支付流行后纸币使用率大大降低,丛安河的智能手机被扔在房间里,身上只带着不能联网的老旧备用机 谁也不是菩萨,熬夜在这儿出摊只为做慈善。被摊主用眼神无声驱赶,丛安河推着轮椅继续向前。 他脸皮不算薄,但多少有些尴尬。他忍不住放空,强迫自己不在脑内反复重演刚才的场景,只是思绪还没漫到五米外,就听戚不照低声做出短促的警告。 “等等。” 跳过思考的流程,丛安河下意识手腕发力,刹住车。 戚不照喊停的瞬间,岔路空无一人,丛安河正觉得纳闷,但下一刻,路口便猛蹿出几个追逐玩闹的半大小子。 几人还不到成年人腰线,横冲直撞,嘴里骂着本地土话,飞快涌入另一条街的人流。 速度快得像串出膛钢弹,轨迹距离两人只有一步之遥。 戚不照腿脚不便,坐轮椅没法自由活动,如果刚才没及时停下,孩子和他必定要翻一个。 丛安河望着野小子消失的方向,半天没说话。 戚不照从这个角度仰视,丛安河眉心挤成一团,严肃得像个教导主任。他觉得稀罕,半笑不笑问:“气什么?” 丛安河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打皱的眉心舒展开。他张张了嘴,又闭上,话在舌尖转一圈后又改头换面:“这算什么?未卜先知么?” 他是真的好奇。 毕竟自己听到预警连人带轮椅急停时,前面分明还看不见那几个孩子的影子。alpha和omega的第六感较之beta确实更敏锐,但并不夸张至此。 戚不照倒不遮遮掩掩,他撩开脸侧微乱的散发,点了点上廓的耳骨。 “我听力好,听到的。” 靠耳朵? 可叫卖、嬉笑、训斥……纷杂不绝,他们分明正处在噪音的中心。 丛安河俯视着这个看不见底的、危险的谜团,他或许该再问些什么,比如你到底学的什么专业,又或者到底做过什么职业,获得的答案用以补充下一题的题面,但他最终松开掌心,任散沙流逝。 到此为止。他告诉自己。 “接下来要怎么办?”丛安河撑着推杆,向前探了探:“回去还是继续?” 就地折返未免扫兴,但往前走也只能穷游。囊中羞涩又不良于行,命运让人陷入两难之境时未必会在平衡木的一端放上奶酪。 丛安河不擅做决定,于是他把选择的权利交到戚不照手里。 戚不照问:“听我的?” 丛安河点头,轻轻“嗯”了声。 戚不照笑了笑。 “那就继续。” 开放性的夜市,没有固定的出口和入口,四面八方都是通路。 丛安河推着戚不照继续向前,仍旧有源源不断的过客迎面擦肩,或是同势而行。 一些店家会在柜面上摆置小音箱,走出几米入耳的曲调就更迭,有的已经过时,有的还在时兴,零零总总都烂大街,屡见不鲜。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有轮椅的轱辘和地面摩擦,气氛并不尴尬。 对丛安河来说,独处时放空是常态。二十八岁,活得不够久,打得死结却多,捡起一个,试图将复杂的结构解构都要花费大把的时间。 他沉湎于精神世界的自虐,在漫长的重构期中磨成一种不痛不痒的修正,提醒他下一步该怎么走,又该走得多谨慎。 繁冗的思虑像不具象的黑洞,伴随着低噪的耳鸣,逐渐吞纳鲜活的声响与斑斓的颜色,他开始站在世界之外看世界——那是大片不可名状的灰色阴影。 直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丛老师?” “丛老师。” 像时间在回流,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