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像是等比复刻。 丛安河不准备发言,但会后有家长和老师的答疑活动。比起数理化老师被围得喘不过气,他相对清闲。 已经晚上六点,家长走了许多,部分学生还在教室外逗留。 丛安河出门没几步就被堵住,他定神,意外发现是乔秋。 “怎么了,有话跟我说?”他问。 乔秋紧张到手脚都不能自如行动,于是只僵硬地点点头。 丛安河道:“你慢慢讲,我不急。” 乔秋反复吞咽几次,才抬头看他一眼:“……老师,谢,谢谢你。” 尽管一秒不到他就飞速别开目光,这还是丛安河第一次和这个内向到社恐的学生对上视线。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努力。”丛安河笑了笑,“成绩我看到了,考得很不错。平常心,要坚持。” 乔秋楞楞的,不知听没听进去,没说话,还是点头。 丛安河告辞欲走。明天有大雨,天气阴沉,蚂蚁搬家搬了一下午。 往前几步的砖缝里大批涌出来,丛安河错开两步,给它们让路。 乔秋在他身后,突然叫了个名字。 丛安河一愣,回头:“什么?” 乔秋讷讷把头垂下去:“蚂蚁……” 蚂蚁? “蚂蚁怎么了?”丛安河问。 没等到乔秋的回答,他姐姐突然出现,打断这段无厘头对话。 姐姐面色极不善,眼神钉向砖缝,又钉向丛安河。她似乎被这种成群结队的昆虫戳到痛脚,客套的话都没说两句,疾言厉色地带乔秋离开。 期中考后,乔秋来办公室找他答疑的次数变多。 有时丛安河不在,乔秋会提前站在办公室等。同组老师看他站得累,常叫他去沙发上坐坐。 他们交流很简单,一个问,一个答,也只是这样。 偶尔乔秋会在丛安河看题目的时候盯着办公桌面发呆,丛安河叫他一声,他会被吓到一样回神,把脑袋埋下去。 第一个感慨的是同组的隔壁班老师,说,还是小丛老师人格魅力强,这孩子不怎么找其他几科老师,看来是爱上英语了。 乔秋其他几科也在均速进步,丛安河听到这话愣了下,只答没这么夸张。 十二月中旬的月考,乔秋头一回在语文作文上出了风头。 主题是故土,大量生搬硬套的议论文里,他真诚的记叙文打动阅卷老师,得了一个很高的分数。 年级里印了一批优秀作文准备讲评。 丛安河下课时收拾教案,无意带走了一张落在讲台的样卷,回办公室才发现拿错,刚摊开就看见页首的“高一四班乔秋”。 有人写故乡是在写情怀,乔秋的故土写的是他哥。 八百字容量不大,他字迹笨拙却认真:他哥哥没怎么上过学,但却喜欢读诗;他哥哥很温柔,为给他姐弟赚学费什么工都愿意做;脑子不正常的父亲会打他,他哥哥会在他挨打关禁闭的夜半,翻墙撬锁给他送豆饼…… 他的哥哥很善良,会帮小狗赶走恶犬,还会在雨天给蚂蚁让路。 他最喜欢他哥,他哥哥死掉的时候,他像是也死掉一次。 他写,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换哥哥的命。 …… 丛安河轻合上这页纸。 他调出乔秋的助学金档案,鼠标卡顿着往下滚,目光最后盯在亲属信息栏。 父亲乔大春,母亲宋丽,他叫乔秋,姐姐叫乔颂,还有个哥哥,叫乔天。 乔天。 丛安河听过这名字。 就在上次家长会后,他绕过大雨前搬家的蚂蚁,乔秋毫无由头地用这个名字喊住他。简单的两个音节,乔秋叫得并不含糊,他听得清楚。 丛安河关上文档,沉默了很久。 已经到下班时间,今晚晚读课英语组不轮值,办公室里只剩对面的老师。她拎起包,披上大衣,诧异问他怎么还不走。 他回过神,把电脑关上,收拾东西套上羽绒服。 两人一起出门,丛安河把办公室门上锁。 走廊窗缝钻进寒风,没了空调,同事被冻得原地跺脚:“学校为什么不供暖,北方教职工是被开除北方籍了么?” 丛安河打趣:“那北方学生也被开除北方籍了,这么看学校还挺一视同仁。” “说到底还是校舍太旧,钱都去哪儿了……也不敢问。”太敏感,同事换了个话题,“上次你们班那学生来找你答疑,我看他手上都生冻疮了。” 电梯门开了,同事先进去,丛安河拦着门殿后。 等两人都在轿厢里站定,他才顿了顿,嘱托:“我不在的时候,乔秋如果再来找,让他把问题放桌上就回去,别在办公室久留。” 同事不解,纳闷看他一眼。 “我汇总后上课集中讲,提高效率,”丛安河定神,看银色厢门映出的影子,神情有些冷,淡淡道,“……这样才好。” 作者有话说: 安提戈涅情结:恋/兄情结 第1章 一扇铝制的四面窗 戚不照沉默片刻,问:“然后呢?” 丛安河想开口,却欲言又止。他将领带妥帖收好,脱下外套:“我先洗个澡。” 冲完澡,身上味道干爽。丛安河吹干头发躺上床,觉得空调温度比他开得要高。 两人只盖一床薄薄的空调被,丛安河掀被要下床,被戚不照从身后一把揽住,拉进怀里搂得严实。 “你把温度调高了?” 戚不照埋头在他肩窝里,闷闷嗯了声:“你怕冷。” 丛安河反驳:“你怕热。” “无所谓,”戚不照挨着他蹭了两下,“你身上凉,抱着你就不热了。” 邪门道理。 丛安河反手摸了把他略乱的头发:“明天去理发店修一修。” “我不要。” “你想顶着一头乱毛毕业?” 戚不照又嗯了声,理直气壮:“你给我剪的……没关系,我好看。” 耍无赖丛安河比不过他,心道明天说什么也要把人绑给熟悉的tony。 “困了吗?”丛安河问。 戚不照说没有。他松开丛安河,坐起来,背靠床头,丛安河便懒懒的,侧过身,在他大腿上枕脑袋。 丛安河:“你还想听什么?” “所有。”戚不照答。 那要讲到明天。 丛安河额头抵了抵他,声音低低的,有些闷:“我不是十八……一夜不睡我明早就别去组里了。” 戚不照发色很黑,床头柜的台灯亮着,从一侧照过来:“那就之后的事。” “你当时高中还没毕业,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戚不照抚他耳廓:“我是提前批。” 丛安河愣了愣,反应过来问:“什么时候离校的。” “四月中旬。” 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