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同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有的就只是，不断通过细长软管，向他体内输送药物的吊瓶。 贺景同正在挂水，没有开挂级别的祁学一帮忙治疗，这种依赖药物和人体自愈现象的治伤行为,一度让贺景同感觉，时间都在不知不觉中变慢了。 但他头顶转动的摄像头，显然不这么想。 “醒了？” 这声音一下子就让贺景同锁定了摄像头。 他没有说话，摄像头另一边的人也不等他说话,就自顾自地说：“我说过，你迟早都会亲自走向我。” “傅泽荀。”贺景同念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 “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傅泽荀站在监控后面的身影，有着肉眼可见的兴奋之意。 他想要的实验体,最后还是好好地躺在了他的实验台上。 这只证明了一点…… “即便命运已知,你也做不到改变。” 言语在此时成为利刃，穿透了贺景同的内心。 当然，这只是傅泽荀自以为是的认知。 “如果你认为的命运，就是我最终会来到这里,那你才算是对命运一无所知。”说话间，贺景同伸手拔掉了，仍在向静脉输送药物的针头。 几滴红色血液，和透明的药液一并流出，被贺景同随手丢落在一边。 贺景同从那不知是实验台，还是正经的病床上站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那摄像头的时候，其苍白的面色，全都被倒映在傅泽荀的眼中。 除此之外，贺景同身上早已破烂的衣物，也被换下。换成了纯白色，既像是囚服，也似乎是病服的玩意儿。 贺景同浑身上下的多处伤口，都被包扎完好，尤其是颈部，绷带缠绕了数圈。 他身上的衣物明显偏大，很不合身的样子。此刻在贺景同站起来时，甚至将他胸口那个从未愈合的洞暴露了出来。 傅泽荀隔着监控，看着这种种画面，无声无息地笑了起来。 “可能你说的是对的，毕竟我可不是预言者。”傅泽荀再次说道。 “我只需要知道，你来到了我这里，躺在了我准备好的实验台上，穿上了试验体的衣服，在S级异灵的监控下，你无路可逃……” “我只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贺景同却猛然抬头看向了监控，目光如刃如刀。 “发现了吗？”傅泽荀的笑声传了过来，“你的灵魂力量，已经被彻底限制住了。” “没有能力反抗，你又打算做点什么？你又能做点什么？” 傅泽荀总是不惮于用各种语言来影响他人的心态。 总归说话浪费的也只是口水。 “你要自杀吗？还是以为，你的安危，能再一次地调动贺榆年……我想应该不是吧。” “贺榆年已经成为了S级灵师，那是一个不仅仅在这个国家备受瞩目的身份，就连在世界的角度上，他也被时刻关注着。” 傅泽荀看见监控画面里的贺景同，重新把脑袋垂了下去。 “你觉得，一个能力已经被提升到S级的灵师，还有必要过于在乎一个长孙吗？” 傅泽荀这个问题，其实根本不成立。 只有身处其中才会知道，为什么人造灵师刚好选中贺景同。 贺家需要人继承，大儿子能力不行，经商也不行；二儿子能力一般，经营商业；三儿子被国家带走；小儿子不知体系。 重点不在前三个，而是在，小儿子不知体系。 灵师又不是与生俱来就能觉醒的存在。 有像安来这种，已经工作了好几年才觉醒的。也有像简紫芮这种，本身就生活在道观里，对另一个世界有所接触，最终觉醒也显得理所当然的。 这种情况下，贺晚臣觉醒成为灵师，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认真来讲，医院事件，压根就不是舍弃贺晚臣，来成就贺景同。 那只不过是一次偶然中，又刚好囊括了两人，可以被顺水推舟，进行人造灵师觉醒实验的微妙时期。 只从《异灵》的角度来看，作为主角的贺景同，压根就不知道这点。 而从时下的贺景同的角度来看，当时的事件，也不是没有可能变成，舍弃自己，来成就贺晚臣。 这是一个具备双向可能的选择题。 只是当下的老爷子，永远都不可能知道，在原本注定的命运中，自己的小儿子…… 死了。 但也就是因为那样，《异灵》后续的剧情，逻辑才能通顺下去。否则贺榆年，凭什么在自己的孙子，一再被傅泽荀折磨玩弄的时候，始终没有出手呢？ 当事件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当自以为是的判定，使得自己的孩子死亡…… 隔了一代的长孙，而且还是本来就没什么能力的大儿子的孩子…… ——还有什么关注的必要吗？ 这就是原本剧情中，贺景同所面对的东西。 之于这一现象，再来映照现在。 傅泽荀的那些充满了挑动意味的话，看起来也单薄得可笑。 贺景同什么时候被在乎过？ 大概就只是学院里的老师们，以及祁学一和简紫芮。只有这些人，真正在乎过，名叫贺景同的人，而不是所谓的贺家长孙。 说到底，后来所拥有的一切“好运”，终究都是从贺景同第一次反抗命运成功后，救下贺晚臣才换来的东西。 他亲手缔造因，结果也自然会如他所想。 故而，此时听着傅泽荀说的话时，贺景同甚至还笑了一下。 再次抬头看向监控的时候，贺景同坐回实验台，平静地说道：“你是想让我变成异灵的吧。” “你所有的挑拨离间，归根结底也就只是，希望我不要闹事，不要再抱有他人会来救我的不切实际心理。” “可你既然知道，那是不切实际的，那你为什么不从另一个角度，用其他的东西，来换取我安安静静的呆在你的实验室里，不去折腾。” 监控再次传来声音：“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贺榆年成为S级灵师，意味着什么，是吗？” “名誉，身份，金钱，势力……说到底，也就只是那些东西。”贺景同神色恹恹。 当下的傅泽荀，在贺景同看来，着实有些无聊。 他更期待的，分明是这人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好了业力注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他隔空对峙。 S级灵师，从来都不是贺榆年变得更强了。而是贺榆年杀死了S级异灵以后，才将S级灵师的身份推到台前。 贺景同从始至终都记得，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漫画。 否则一个真实的世界，人又怎么可能会是那么浅显的东西呢？ 他们应该更复杂，更善良，更恶毒，也更有魅力。 譬如贺景同甚至都不需要过度思考，就能想到的—— 贺榆年评上S级灵师以后，只会觉得，时不待我。 否则，拥有界域之能的他，更早之前就会被定为S级灵师。 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