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怜枝费了好一会功夫才稳住了心跳,他气表哥作弄于他,遂瞪了陆景策一眼,不肯再跟他说话,背过身就要走。 “怜枝?这株莲花也不要了?” 沈怜枝只管往前走,一眼也不看他。 “怜枝,怜枝?” 沈怜枝气恨地答:“不要了!” 身后那人顿了顿,好一会都没再说话,怜枝以为陆景策没再跟上来,遂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景策就站在他身后,怀里抱着那株莲花,唇角微勾,好像并不意外他会回头。 “生气归生气,可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是不是?”陆景策轻轻问他。 怜枝的面上浮起一层薄霞,两只手借着宽袍掩饰扭在一起。 他那点不自在的小动作自然躲不过陆景策的法眼,他低笑一声,走上前将并蒂莲放在怜枝怀中,怜枝微微昂头看他,只见陆景策笑着念了一句诗——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他那如月色般的清浅眸光落在怜枝身上,怜枝的脸更红了,指甲掐着莲花的枝茎——陆景策的手覆在他面颊上,叫怜枝抬起头来看他,“怜枝……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诗?” 南朝《西洲曲》,是求爱诗,莲子,谐音怜子,……怜枝的呼吸愈发急促,心如擂鼓,他不敢想,不敢想哥哥是不是也…… 可还不等他理清混乱的思绪,两瓣唇已被覆住了——清浅的、温和的吻,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陆景策柔和地注视着他,不曾再开口,可他想对怜枝说的所有话,全在那个吻里了。 在那一日,空中飘雪却莲花盛放的那日,沈怜枝终于得偿所愿。 *** 沈怜枝躺在斯钦巴日身侧,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帐顶,满心都是陆景策临走前塞在他袖中的那幅画,还有从前的那些事。 他抬手覆住了脸——怜枝还记得那些事,那份悸动,那些誓言,桩桩件件,犹在眼前。 沈怜枝的心猛烈地跳动着,震得他垂在前胸的狼牙略有起伏,狼牙尖隔着胸膛戳着他的心脏,叫怜枝只觉得刺刺的痛,宛如惩戒,又像警示。 怜枝叹了口气,转头看了斯钦巴日一眼,深深的一眼,而后轻手轻脚地将那只横在他小腹上的手臂给挪开。 他已是无比小心,可斯钦巴日好似还是有所察觉,两眉轻皱,呼吸略顿——怜枝被惊得睁大了眼,下意识地止住了呼吸。 只是等了好一会,都不见斯钦巴日再有动作,怜枝这才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从矮榻上坐起,拨开床幔下了榻。 怜枝摸黑穿好衣裳,最后回头看了眼被床幔遮住的矮榻,而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王帐。 他谁也没惊动,借着星光找着了自己的马,怜枝抬手拍了拍它的脑袋,“苏布达,苏布达?” 苏布达晃了晃脑袋,从鼻孔中喷出气来,怜枝知道它醒了,便踩着马镫跨到它的背上,随后一甩马鞭:“驾!” 怜枝这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生怕惊动了人,好在从单于庭通往于都斤山的路,他已很熟悉,且二者相距不远,怜枝没费多少功夫便到了。 “怜枝。”陆景策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中响起,沈怜枝翻身下马,正好落在他身前。 陆景策唇角微勾,抬手要为怜枝抚平鬓角的乱发:“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安子他……” “只有我一个人。”怜枝开口道。 陆景策的手僵在半空中,唇角的笑也逐渐敛起,他垂眼看向怜枝,目光像一滩黏稠的乌水,阴沉可怖——可偏偏他整个人都隐匿在晦暗之中,黑沉沉的夜遮住了他眼底的阴鸷偏执。 “为什么,怜枝。”陆景策低沉地问。 沈怜枝别回头,心痛如绞,却无言以对。 陆景策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两手不住地颤抖——他紧盯着沈怜枝纤细的脖颈,竟生出了直接将他扼死的冲动……他的心也想被一柄剑穿透了。 怎么会这样?陆景策想,怎么会这样? 沈怜枝,打八岁起就在他身边打转,从不忤逆他的乖怜枝,怎么会背叛他,怎么会离他而去,怎么会……在他与那个野蛮人之间,选择对方!! 为什么?! 陆景策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力与茫然,他悲哀地想,为什么? “斯钦巴日,究竟比我,好在哪里?”陆景策沙哑着问他。 “不是讨厌草原么?不是讨厌他么?为什么……不过才半年,你的心就偏向他了?!” 陆景策微微伏低身子,正视着沈怜枝,那双眼中一样蕴藏着悲哀:“不是要你记住么?你是要嫁给我的。” “现在我能带你走,我能让你我二人重新在一起——你跟我回去,我们还像从前一样,我们本该是那样!” 他那双眼睛,深不可测,漩涡一样要将怜枝整个人都吸进去。 怜枝看着他,只觉得灵魂都仿佛在颤动,那只不得不封在心底的兽,又开始不安分地发狂,发疯,怒吼着撞击他的心门,有什么东西就要宣泄而出,怜枝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陆景策向他伸出手:“你不是知道的吗,世上只有哥哥是真的爱你,是真的对你好,怜枝……怜枝,听话。” “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回到我身边来。” “你是我的阏氏,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 或许是天太黑了,怜枝再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他的脑海中,陆景策与斯钦巴日的脸不断地交替着,有两股无形的、不由分说地力道不断撕扯着他——怜枝哭了。 “哥哥……可是……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从他坐上前往大夏和亲的喜轿的那一刻,一切便已注定了,一切便已是不能再颠覆的了,他不能……这辈子他注定只能成为斯钦巴日的妻子,草原的阏氏。 陆景策缄默良久,而后站直身体,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怜枝,那眸光像是尖刀,硬生生地将怜枝的心都给剜了出来:“是不能回去。” “还是你不愿意。” 沈怜枝泣不成声。 陆景策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走近了,“怜枝长大了,不想再要哥哥了。” “不……不是……”沈怜枝哭着摇头,“没有不要……” 陆景策俯身,微凉的唇印在他的额上,一个颤抖的吻,那吻叫怜枝觉得很害怕—— 好像有什么从他手中流走了,而他费尽全力也无法再握住,怜枝下意识地抓住陆景策的手臂,陆景策从他的额角吻至嘴唇。 怜枝知道自己该躲开的,可脚下却像生了根,怎么也动弹不得,陆景策的手搀在他后腰,沈怜枝一直在颤抖—— “哥哥…我……啊!” 话未说完,便是一支箭破风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