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了前头,又回首嘱咐道,“应是夜深了的缘故,这暗道更为湿滑了,你且仔细些。” “好。”酆如归一面紧随其后,一面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走了几节台阶,他又起了玩心,揪住姜无岐的腰身处的一点道袍,在手中把玩。 这道袍的衣料极为柔软,大抵是浆洗过无数遍了,从暗青色里微微泛出雪白。 姜无岐疑惑地道:“贫道这道袍有何不妥的?” “不妥极了。”酆如归玩笑道,“你先褪下来,我帮你重新穿上可好?” 姜无岐听出酆如归是在与他玩笑,却是甚是认真地道:“贫道自三岁后,便自己穿衣洗漱了,其后无人为贫道穿过道袍。” 闻得此言,酆如归的心脏猝然一动,同时揪着那点道袍的指尖紧了紧,直到出了暗道,才略略垂首道:“那改日得空了,我来为道长穿道袍罢。” 姜无岐摇首道:“不必麻烦。” 酆如归猛然抬首,又凝视姜无岐温润的眉眼道:“我却要试试会如何麻烦。” “你……”姜无岐琢磨不透酆如归的意图,见酆如归坚持,也不便拒绝,“那便随你罢。” 酆如归此番五分是玩笑,三分是想要瞧瞧姜无岐无奈的神色,余下的两分连他自己也无法理清,全然做不得数。 听得姜无岐应下了,酆如归竟是生了怯意,他原不是会退却之人,当即笑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姜无岐将暗道关上,接着将梁景文的床榻恢复原状。 这床榻堪堪遮掩上暗道,外头却突地有人道:“景文,夜色渐深,你念了一日的书,定然肚饿空空,娘把晚膳送进来可好?” 假若梁母推门而入,酆如归与姜无岐大可在梁母瞧见俩人前离开,但梁母不见了梁景文必定会四处找寻,确是个麻烦。 不知这梁母可知梁景文做了何事,梁母又是否是梁景文的帮凶,如若梁母不知,梁景文所做之事尚未分晓,不便让梁母知悉,如若梁母乃是帮凶,更不能打草惊蛇。 酆如归思忖间,姜无岐却是心生一计,他伸手取下架几案上头的一册《尚书》往房门丢去。 这《尚书》撞击在房门上后,又跌落在地,发出的声响惊到了门外的梁母,梁母收回要推门而入的手,苦笑着道:“那娘便不打扰你念书了,你切勿动气,好生用功,那会元、状元定是你囊中之物。” 酆如归侧首望着姜无岐,夸奖道:“道长你真是机敏过人。” “谬赞了。”姜无岐解释道,“现下已近亥时,那梁景文却还未用晚膳,梁母又疼爱他,不会放任他饿着自己,故而梁母早前理当也来问过梁景文将晚膳送进来可好,梁景文当时应是拒绝了,且发了脾气,不然梁母的语气不该这般小心翼翼。” “因而你替梁景文又发了一次脾气,摔了那《尚书》?”酆如归心思通透,姜无岐一摔书,便将前因后果想了明白,但他喜欢听姜无岐说话,便安静地听着,末了,才发问。 “你说得不错。”姜无岐又道,“你打算将梁景文关上几日?” “一般而言,只消有水可饮,常人可支撑七日而不死,而若是无水可饮,最多仅能支撑三日。”酆如归红唇微启,露出一点雪白的齿列来,“我打算将梁景文关上一夜,明日便放他出来,他若是明日肯交代便好,若是不肯,那女鬼今日来过了,她倘若当真是来向梁景文复仇的,她今日只作恐吓,却不动手,证明她不想这么快就杀了梁景文,而是想将他折磨一通后再动手,或许明日她会再来恐吓梁景文一番,我们在这守株待兔便可。” “便先如此罢。”姜无岐在梁景文的床榻周遭施了一个术法,用以监测梁景文的动静。 “现下大多人家已歇息了,我们明日再来打听那女鬼的出身罢。”酆如归旋身出了窗去,长身立于清亮的月色下头,一身红衣被铺洒了一层月色后霎时柔和了起来,“姜无岐,我们回去罢。” 姜无岐,我们回去罢。 姜无岐有片刻恍神,他长成后,总是只身在外历练,回到宗派中,与师兄弟碰面也不过是颔首致意,鲜有秉烛夜谈之时,而他的恩师醍醐道人虽然对他甚为关切,却是行踪不定,他常年见不到其一面是以,从未有人特意来找寻过他,从未有人对他道,姜无岐,我们回去罢。 回去,仅仅是回客栈而已。 姜无岐心下对自己所思所想失笑,口中却应和道:“酆如归,我们回去罢。” 由于宵禁还未解除,外面的街上,除却巡夜人空无一人。 俩人避开巡夜人,使出身法,不多时,便回了客栈。 俩人都已辟谷,只因身在凡间,仍是遵循着凡人的习惯,一日三餐。 故此,尽管俩人这一日只用了早膳,却也不觉饥饿。 俩人未免惊动客栈中人,索性飞身从窗而入。 酆如归阖上窗,便与姜无岐一道行至了那毁容女子床榻前。 那毁容女子面上翻起的皮肉居然片片通红,其中的嫩肉甚至通红得一如在热锅中滚煮了一遍似的。 “她竟是又烧起来了。”酆如归嗓音发紧,“你赶紧去请大夫,她这模样,恐怕快没命了。” 姜无岐转身跃出窗户,请那女大夫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姜无岐便抱着那女大夫来了,女大夫诊过脉,后又掀起那毁容女子的眼帘看过,才道:“她怕是活不成了,若是以人参吊命,也许可拖延些时日,但能否活命却是得看天意如何了。” “那便劳烦大夫将人参熬了来罢。”酆如归话音方一落地,便听见那女大夫迟疑着道:“一株人参须得白银五十两。” “白银五十两便白银五十两。”酆如归取出五十两白银来,交由那女大夫,后又催促道,“你且快些去罢,切勿误了人命。” 姜无岐将那女大夫送了回去,待她将人参熬了,才端着药碗回到房中。 酆如归从桌案前端了张矮凳,坐于床榻前,听得动静,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姜无岐被袅袅白气裹着,眉眼间犹如覆上了一层轻薄的白纱,看不清楚,仿佛远在天边。 他怔忡着向着姜无岐伸出左手去。 姜无岐浑然不知酆如归的心思,见状,腾出右手来握住酆如归的左手,仅以左手端着药碗。 掌心肌肤相贴,酆如归不禁轻颤了一下,双目亦泛起了盈盈水光来。 姜无岐怕人参凉了,有损药效,不得不出言道:“你先松开可好?”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