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催进,大风扬,旌旗猎猎。 重登高楼,守城的一众将士和许林秀皆望见远方不断闪烁着金黄色的烟火明光。擂鼓声在响应传回的讯号,频率激昂,阵阵响动,为前线击鼓助威。 将士们目光饱含骐骥和激动,在等待中焦灼,竭力克制心绪。 微小的雨丝拂乱许林秀的鬓发,落下几绺。 没有整冠梳理,许林秀把置在一侧用绸布包裹的东西取出。 一面古朴漆黑的琵琶。 见此情形,白宣像是想起什么,目光闪烁。 许林秀抱起琵琶席地而坐。 他目视安林雪山的方向,手指落于琴弦,铮—— 当日他在红尘阁与重斐相遇时弹过一曲十面埋伏,今日今时,应着声声战鼓,琵琶再起。 琴声浩浩荡荡,威严催进。若万千大军压境,夹卷雷霆万钧之势,金戈铁马,战火连天。 许林秀将这首十面埋伏弹了很久。 鼓声不停,琴声不止,连指尖渗了血珠也未曾觉察。 这一次,他并非孤山下烟雾朦胧的那轮冷月,而是等待爱侣回家的平凡男子。 不知又过几个时辰,许林秀湿润的眼睫一颤,凝聚在绽放的一道道绿色烟光下。 琵琶声蓦然消失。 守城的将士瞬间寂静,旋即爆发热烈的呐喊。 白宣扶起已经浑身僵麻的许林秀,露出失态之色:“大人,将军大捷——” 祁军胜利,纠缠西北数年之久的勾答军,败了! 许林秀身子晃了晃,跟着露出笑容:“我看到了。” 他们一直注视前方,天色要暗了,没有人合眼。 白宣勉强稳住理智,还有许多后续工作需要他安排。 “大人,我命人送你找间屋子休息,两日两夜没睡,你的身子熬不住。” “不碍事。” 许林秀坚持:“这个时候我想等他,亲自等他凯旋回城。” * 深夜,距离前方传回捷报已过四个时辰。 许林秀和许多将士迎在城门,他们守了数十个时辰,体力虽有不支,但眼神明亮,饱含热烈亢奋的情绪。 只见视野中燃烧的火光渐渐抵近定西关,第一批大军归返。 为首的高大身影,满身沙尘血腥,面目经几日交战后更为粗犷落拓,却宛若战神,踏着勇猛有力的铁骑出现。 将士大喊:“是将军,将军带军回来了——” “我军大捷——” “将军回来了——” 高呼震天,像深海浪潮一圈一圈扩散覆盖,人们声嘶力竭地呐喊,呼声传遍整个边关,传遍涑州。 湿润的泥土飞溅起水花,重斐拍了拍惊风,安抚这匹热血未消的战马,疲惫却灼如烈日的目光掠过一众亢奋的将士,定格在那道洁白荏弱的身姿上。 将士们想涌上前把主帅包围,却见他们的主帅翻身跃下,手上抱着盔甲疾步跨于人潮中。 于是他们原地定身般,眼睁睁看着将军把许大人用力地抱进怀里。 良久,重斐沙哑道:“我回来了。” 许林秀眼睫再次濡湿,嗓子紧/窒,这会儿竟说不出话。 本来准备了许多话想等对方回来后诉说,此刻只有更用力的回抱对方,把柔软的脸颊深深抵在坚硬的铠甲上。 此情此景,周围将士们热烈高昂的情绪十分默契安静下来,围在最前排的他们抬起手肘,往旁边的同伴你一下我一下的碰着,战后乌漆嘛黑的面孔唯有眼睛和牙齿明亮洁白。 重斐沉沉吐出一口气,忽然骂了一声。 “勾答小儿终于认输了,老子说过,打赢这场仗,我跟你就成亲!” 眼眶酸热的西北将士们爆发出一阵哄笑,许林秀莞尔,也跟着笑。 * 西元二年仲夏,勾答新王携礼朝见祁君。 勾答王庭对祁国表示出俯首依附之意,愿每年向祁国定时进贡,以求签订百年休战契约。 西北边关得以安宁,但那边的百姓,尤其涑州的将士和百姓们,最关心的并非此事。 此刻他们最为关注八卦的,正是大将军和许大人的婚事。 重斐和许林秀要成亲了。 第117章 ◎二嫁◎ 边关大捷,西北至少能延保百年和平安宁,百姓们都乐坏了。 为庆贺此事,大将军亲自发话,涑州解除宵禁七日,城内居民可彻夜放怀尽欢。 内州五颜六色的货物送至西北,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挂在门檐、树梢,一入夜,整个西北就彻底淹没在斑斓的灯火彩光下。 军火库在上个月赶制出一大批烟花,随物资送往涑州,再均匀的分配至各郡各县,到处都有烟火会看。 百姓们哪里见过如此绚丽耀目的烟花,是以还未入夜,街边人头攒动,拖家带口,一家老少,齐聚欢迎,就为了看夜里开始的烟花会。 军营给将士们轮流放假,在营中值守的,一样随众人欢庆。他们有最烈的刀烧酒喝,有香得冒油的肉块吃,这当是西北人们最畅快的七日了。 举州同庆后,嘈闹的气氛依然不停,话题围绕大将军和许大人。 将军府气氛热烈,门窗贴喜字,屋檐树梢处处挂起红灯笼,整座府邸为迎接主人的婚事,装扮得红火喜庆。 百废待兴,西北尚在重建起步阶段。重斐和许林秀一致不提倡大办婚礼,选择低调完婚,为此只做府院装饰,其余耗费用在吃的方面,争取让所有宾客吃饱。 不过重斐不愿委屈许林秀,说道:“在延城完婚后,等回了绍城,咱们再风光大办一次。” “将军,”许林秀笑意温柔,“这些形式对我可有可无,且当日将军登门求亲,已叫全城皆知,排场足够大了。若回延城,咱们再宴请那边的亲朋好友一聚吃饭就行。” 重斐浓眉轻皱,待脖子后缠绕那双绵软修长的胳膊,很快被带走心神。 仲夏日,西北炎热。 怀里的青年只着薄似蝉翼的浅杏色外襌衣,内搭一件月白色长衫,身形款款,入掌纤瘦柔韧,最近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重斐爱不释手,指腹贴着摩/挲。 许林秀笑道:“痒。” 重斐用长出的一点胡茬去蹭他,吻他光洁滑嫩的下巴。 他粗粗喘一口气:“老子想你。” 蓝色眼瞳里流动着直白的情念,许林秀轻轻贴近对方:“将军。” 重斐浑身骨头都被许林秀叫酥了,除了一处邦邦直起来。 说来也怪,许林秀对重斐的昵称有阿斐、琢然,或者叫他全名。 但每每听那如玉质般温润柔和的声音唤一声“将军”,重斐是可以直接死在许林秀身上的,或者让对方死在他的身下。 所以还没到大婚当日,两人纠缠着房内的茵褥软被滚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