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陌生的名词令严天和一怔,一向气定神闲的表情多了几分滑稽,随后才在陆知杭的解答中恍然大悟。 “妙哉!陆兄真乃神人也!”严天和克制不住的赞许道。 好家伙,这变脸的速度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刚才还陆止陆止的叫,这会就是陆兄了。 “小事一桩,说来你书法写得不错,山长是有名的书法家,私下想必没少传授,你闲暇时多与我讲讲要点,少走几道弯路就好。”陆知杭并不与严天和客气,对严天和而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至于掌书大人,当然也没少和陆知杭讲授有关书法的要点,但人家事务繁重,哪来那么多时间及时解答,手把手教呢? 再者,术业有专攻,掌书大人擅制艺之道,在书法上却和严天和相差不多。 两者不论是谁,比之陆知杭要抢上不少。 严天和承了对方这么大人情,自然不可能拒绝,连声应下,末了又没来由的来了一句:“你身上怎么香香的?” “自然是用了香皂。”陆知杭并不避讳这个话题,同在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对方怎么可能没见着香皂呢?何况严天和与他算亲近。 许是文人雅士都爱风骚,严天和哪怕年岁不大,平日里也没少捯饬自己,对香皂自是兴致盎然。 少年观察入微,早就发现陆知杭对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孩都温柔得很,于是便可耻地扑闪着眼睛,无辜道:“陆兄,我爷爷马上就要生辰了,我想买几块香皂回去孝敬他老人家。” 得,大义都搬出来了。 陆知杭沉思了片刻,料想对方的人品不错,于是就松口道:“卖你几块可以,但山长问起来,你可得说是在胡人行脚商那买的。” “没问题!”严天和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于是还没捂热乎的六块香皂就去了五块,换来了十五两银子,也让陆知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香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暴利。 可他就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三岁稚童,手持黄金过街。 光阴如白驹过隙,在填满的行程中,陆知杭每日过得稍显艰苦,连带着丁字号房的几位同窗都被他这用功读书的精神带动,也跟着奋斗了起来。 倒不是说诸位学子平日不用功,但也没有一人如同陆知杭这般狠心,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几个人来用,时间填得满满,容不得一分空隙。 临近年关,书院也就此休课,待来年初春方可归来。 这是陆知杭在这个陌生的朝代过的第一个新年。 洮靖城万里雪飘,如柳絮漫天飞舞,洁白无瑕,可美景之下是无数在街头巷角瑟瑟发抖,无家可归之人。 张氏身子不如他们健壮,严寒之下,也被凌冽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赶巧家中买了几只鸭子待宰,陆知杭便跑去跟正准备拔毛的张铁树要了鸭绒。 张氏冷得鼻头都是泛红的,一听说陆知杭口中温暖舒适的羽绒服,就拾起了针线,买了严实的布匹,缝缝补补才做了几件衣裳出来。 可惜鸭绒数量不多,张氏还想多做几件,销到长淮县中的锦绣阁去换些银钱,毕竟奇货可居。 晏国落后的科技注定做出来的羽绒服没有现代那么暖和,但也比其他衣裳要来的保暖多了,算是张氏为数不多,过的一个好冬。 陆家的帮佣在豆腐铺的日益兴盛下逐渐多了起来,但留下来吃年夜饭的也不过四人。 在陆知杭去往县学后,张氏又买了一个奴仆,是个长相憨厚的姑娘,兴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尊卑观念,哪怕陆知杭好说歹说,她也不敢上桌,无奈作罢。 张铁树在陆家豆腐铺待久了,只身又了无牵挂,不由得也眷恋起了这个小家,只是他与陆知杭的地位又悬殊了起来,埋藏在心中的那份悸动更是不敢说。 吃过晚饭后,张氏给了陆昭些压岁钱,又包了份大的给陆知杭。 小孩儿的声音已经由稚嫩转为沙哑,该是变声期到了。 拿到压岁钱的陆昭欢欢喜喜,又不知道跑哪皮去了,不消片刻就不见人影。 陆知杭正找着人呢,就看见陆昭手持着一个双鱼玉坠,满脸欣喜的朝他跑来。 “公子,我买了条玉坠给你,挂在洞箫上正好。”白净的小孩笑得两眼弯弯,一如中天上的弦月。 “你把压岁钱给我买这小东西了?”陆知杭想了想,他家小孩应该没什么闲钱才是,且观这玉坠成色极差,却也不便宜。 “我攒了好久的钱,想听公子用这洞箫奏一曲。”陆昭挠了挠后脑勺,笑道。 闻言,陆知杭微微一怔,半饷才回过神来,温声笑道:“你不是想吃糖人吗?” “吃了蛀牙,我不吃。”陆昭摇了摇头,只是那渴望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晏国民间的糖人多是由饴糖制成,就连陆家豆腐铺里豆浆的甜味也是因为掺了些饴糖,谁让晏国的红糖价格不菲呢? “我不会洞箫。”陆知杭没再追问,心里却是在暗暗思忖着,明日街头卖糖人的不知会不会来。 陆昭乍一听陆知杭居然不会洞箫,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记得公子那夜谱的曲犹如仙乐,该是精通韵律才是。 “很简单的,我教你。”陆昭自告奋勇道,督促起自家公子快到屋里,将自己几个月前赠予的洞箫拿出来。 陆知杭闹不过他,只得把那支荒废的古朴洞箫自卧房内拿到豆腐铺门前。 陆昭指着那洞箫简略的讲起了如何吹奏,许是音律多是共通的,在对方的喋喋不休之下,陆知杭堪堪掌握了方法。 陆知杭瞧着小孩的双眼满是期盼,双手持着洞箫,凑近嘴边,略带生涩的在那几个孔中摸索,一曲肝肠断的怅然箫声徐徐传来。 低沉悠扬的旋律自清俊的少年处响起,身侧是茫茫大雪,伫立在此的人儿一头青丝都被霜雪埋了头,远远望去,好似少年白了头。 那曲调恢宏古韵又带着莫名的哀伤,就好像彼时穹顶上的孤月,又如身在异乡,永远回不去二十一世纪的陆知杭,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该是喜庆的日子,奏一曲悲鸣,直让人郁郁寡欢,心头空落落的,犹如置身滚滚历史长河中,发现自己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却无力改变的黯然。 诚然,这首曲子如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让人深感缠绵悱恻,回肠伤气,不通音律的人闻之都怅然若失,只想一探这奏曲人内心的悲戚。 陆昭动了动鼻子,神色专注地注视着在风雪中,如松竹屹立在此,温文尔雅的俊逸少年,身心皆是沉浸在了这一片宫商中。 曲罢,两人心头皆是莫名的惆怅。 “公子,这曲子是因何而作?”陆昭静默良久,好奇道。 “讲的是一位忠君爱国之士,满腔热爱想拯救逐渐积贫积弱、内忧外患的国家,却终感人力有限,一身才学,无处可施的故事。”陆知杭在拿到洞箫时,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