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活不到百岁的大有人在,七八十岁便已是腐朽之木,半截入土。 裴铎自认善悉人心,却总没猜到这小狐狸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东西,忘了妖始终是妖,和人不同。 “你似乎并不恨那些人,半颗心在别人身上,倒也悠哉。” 裴铎点了点林织的心口,他没有再说时间的问题,他不需要十年八年那么长,但也需要一年半载的准备时间。 他不好只身去乌城取狐心,根据他的了解以及小狐狸说的事情,证明了乌城内妖物较多,贸然前去容易出事,何况他有收复乌城之心,如果要打仗,就更要好好准备,以免内忧外患。 “恨也没用,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现在也抢不回来,等我实力恢复了,我肯定要吞了那只翠鸟,竟然骗我,”林织亮出了爪子,在虚空中抓了两下,声音又有些低落地说,“现在么,只能以养伤修炼为主。” “不过现在有大人在身边,我相信大人一定能做到,如果镇妖司的主司大人都不能帮我抢回来,那我还是给人做狐裘去吧。” 小狐狸的眼睛滴溜溜转,哀叹中又透着些狡黠。 裴铎哪能看不出来小狐狸是在吹捧他,要是他没能完成这件事,他肯定跑得比谁都快,还能留在原地等着被人生吞活剥? 裴铎神色温和道:“放心,你这皮毛就算做成狐裘,也一定是最抢手的奇珍。” 见小狐狸吃瘪说不出话,裴铎轻叹了一声,抚着狐狸的软毛,浅棕色的眼里一片幽深。 “别担心,你是我养的第一只妖宠,又如此可爱有趣,我一定念着你,不会叫旁人将你伤了去。”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走到了无路可走的那一步,小狐狸心不诚又不老实,他会亲自剥了他的皮,绝不假借他人之手。 裴铎隽秀的面庞上带着让人觉得平和的寂静,像是无垠的星空,繁复神秘,苍白的指尖沿着狐狸的脊柱轻抚,像是爱怜。 林织感觉到了那种冷意,仿佛在脊背上抚摸的不是人手,而是锋利的刀。 这种危机让他的身体做出了本能的应对,让肌肉都呈现过分僵硬的姿态。 裴铎的眉峰微挑,没想到心大的狐狸竟然能察觉到那种微妙,不愧是比人类敏锐的妖物,能够嗅闻到危险的气息。 “多谢大人。” 少年的声音即软又绵,清脆婉转。 裴铎感觉到一阵妖力的轻微波动,怀里狐狸的身躯又忽地放松了下来。 林织竟然将安神的术法释放在了他自己身上,裴铎忍不住低笑,有意思,可太有意思了。 他将小狐狸举到了自己跟前,狐妖似乎有些迷茫,尾巴在半空中微晃,一双紫色的狐狸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阳光下,狐狸油亮的皮毛似乎在发光,腹部那不甚明显的淡淡的红色纹路也变得清晰了些。 再往下看,裴铎便瞧见了狐狸在皮毛下的微微凸起以及一对圆润的小铃铛。 裴铎没再逗他,将狐狸抱在了怀里,轻揉着他的脊背,问道:“想进皇宫里看看吗?” 林织一对爪爪搭在裴铎的肩上,闻言有些好奇地问:“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林织对皇宫有一定的兴趣,但不是对皇宫本身,而是想知道哪些势力在裴铎这边,哪些又是敌对,掌握更多的资料更有助于他发挥,他可不打算永远当一只被娇宠的狐狸。 做菟丝花不是林织的风格,无论是做寄生植物还是做绞杀植物都好,他喜欢猎物无可逃脱后主动向他靠近寻求他进食的感觉。 让裴铎这样的人这样做,那一定更有意思,光是想想林织的心便疼的有些发烫。 没办法,谁叫他现在只有半颗心,情绪高涨些都会微疼。 “好玩的……”裴铎嘴里轻声念着,似乎在回想,过了一会儿他便说,“倒也没什么好玩的。” “那皇宫大吗,和这个院子比呢?” “那可要比这个院子大多了。” “那我要去,”林织说完后立刻补充了一句,说,“我想跟在大人身边。” 裴铎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这个院子里待腻烦了,毕竟是山野间长大的狐狸,天地广阔,在深宅中不免无聊。 这句讨好的话虽然加的生硬了些,可毕竟是无师自通此道的狐狸精,也能入耳。 “那便走吧,进去后不许暴露妖物的身份,要是让人听见狐狸口吐人言,恐怕要被吓坏。” 林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裴铎换了身朱紫的太监服,抱着林织进了那条漫长的密道。 密道的尽头是一道书柜,林织保持着对新地方的好奇,在裴铎的怀里东张西望。 没多时,林织就知道了裴铎带着他入宫的用意。 御书房内吵嚷的声音,让林织的头都有点痛,更可况是随时可能头痛症发作的裴铎。 倘若裴铎真的在剧痛之下失控,这里没人能活着走出这里,血甚至能溢出门外。 文官们吵架那叫一个唾沫横飞,都在尝试说服彼此。 他们争论是宜州大旱之事,今年夏季的气温比往年要高,向来炎热的宜州更是多地爆发旱灾,秧苗枯死,百姓食物短缺,流民朝着其他州县而去。 有人认为临近的几个州应该大开城门接济灾民,临近几个洲的州牧上边的人觉得接济可以,但大开城门不可能,认为这些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要求他们做事,自己就只会嘴上说漂亮话邀功。 又有人建议应该赈灾,又被人讽刺灾银的去向,总之乱成一锅粥,谁也不肯吃亏。 而且吵来吵去,旱灾这件事以及后续的缺粮到底怎么解决,也没有定论。 皇帝黑着脸坐在上方,猛拍了桌案,底下的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林织感觉到了裴铎周围的黑雾,知道他应当是头疼又犯了,立刻用起安神术,帮他缓解一二。 裴铎姿势未改,抚摸林织的力道却轻了些。 皇帝最终下了决策,让临近几个洲安排好赈灾事宜,也派了官员去赈灾。 皇帝说完后,底下的臣子们谁也没开口,有些人悄悄地望向了坐在了皇帝下位的大太监。 穿着朱紫锦袍的宦官垂眸抚摸着怀里的紫狐,红色檀木座椅越发显得他的肤色冷白。 他们谁也不知道裴铎打的什么主意,从进来开始,这位爷便抱着一只稀有的紫狐闭着眼坐在那儿听着,什么也不说,他向来如此,大家也习惯了,只等着他最后下定论。 皇帝看见了他们的眼神,手暗自握成拳,这龙椅坐的形同虚设,恐怕在底下那群狗东西眼里,裴铎坐着的那把椅子才散发着金光吧。 皇帝忍着没发作,反正变成这样,也有他一份功劳在,前几年他同样也是这般小心地望着裴铎,等着他拿主意,如今他有些破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