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伤，就像无数块锋利的玻璃在他心上狠狠划着。 眼泪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他甚至尝到一股隐隐的血腥，就如此刻心如刀绞的滋味。 他不明白怎么就这样了，卫东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遇这种事，秦悠悠想不通，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那个温柔又强壮的卫东，在一起以来连感冒都没有过、永远那么耐心温和的卫东，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心口疼得发疯。 眼泪一滴一滴滑到鼻尖上，颤颤地，滴在卫东手上。 无助。 太无助了。 秦悠悠忽然陷入到一种熟悉的心悸里，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忽然就想起从看守所出来那天，爸爸没了，妈妈神志不清，家没了，什么都没了……那种熟悉的恐慌再次围裹了上来，像一只无形的手勒紧了他的脖子。 “哥，”秦悠悠用力呼吸着，压着哭腔小声叫他：“你快点醒行不行？我一个人怎么办啊……我害怕，我太害怕了……哥你快点醒……” 他哭得太绝望了，连声音都不敢出，连卫东的手都不敢抓，只能紧紧攥着一点被子的边儿，小心翼翼，又仿佛用尽了力气…… 半个小时很快到了，护士过来轻声催了催。 秦悠悠抬头看了看护士，又低下头去看卫东。 “哥，”他还是没忍住，轻轻捏了捏卫东的指尖，那手指一点温度都没有，没有一点反应。 “我就在外面等你，我哪儿都不去，你快点儿好哥，咱们好回家……” 他抬手蹭掉眼泪，凑过去，轻轻在卫东额角亲了一下。 护士看了看他。 秦悠悠扯过被单把卫东的手轻轻盖住，转身往外走。 “他其实求生欲挺强的，”经过长长的病区，走到消毒区脱隔离服时，护士说了一句，“你们看不出来，但是我们医护能从各项指标看出来，他体质很好，恢复能力也比别人强一些。” “真的吗？”秦悠悠红肿着眼睛看着她。 “真的，他很努力，你也要对他有信心。” 秦悠悠怔了几秒，把脱下的隔离服交给护士，说：“谢谢你。” 护士笑笑：“没事儿，放心吧。” 出了ICU，秦悠悠眼睛红得吓人，护士的话又让他有些忍不住眼泪。 楼层靠窗那边有个吸烟室，他走进去，从兜里掏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求生欲。 秦悠悠狠吸了一口，仰起脸长长地吐出来。 卫东想活着。 他更想卫东活着，因为他知道卫东舍不得他。 卫东放不下。 秦悠悠靠在墙上，望着延伸出去的玻璃顶，眼泪再次悄无声息地涌出来。 怎么可能舍得？ 谁舍得？ 这么些天了，他一颗心悬着，每一根神经都吊着，喘口气都带着哆嗦，他睁着眼睛数着秒一秒一秒地过，他不敢回头看，不敢回想。 如果当时那个渣土车砸下来的位置没有偏一点，如果卫东没有被及时救出来送进医院，如果他内脏大出血没能撑下手术台…… 秦悠悠不敢想，他觉得这几天自己心脏都有问题了，动不动就疼得厉害…… 他不敢哭，不敢崩溃，不敢让自己松劲儿，他连后怕都不敢。 而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知道卫东也在拼，哪怕他躺在那里全无意识，但他的身体、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拼着命。 他知道卫东不想丢下他一个人。 秦悠悠擦了擦眼泪，把烟蒂往垃圾桶上按灭。 不该这么软弱的，不该哭，接下来要面对要承担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他得撑着，他不是没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永远根植在他的记忆里无法拔除，但这一次，他不允许那种绝望重演。 卫东大腿骨折的手术安排在第四天下午，秦悠悠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多小时。 相对于彻夜彻夜的无眠，三个小时并不长，但那种揪心的等待太煎熬了。 手术灯灭，秦悠悠立即扒到门口，医生一出来，他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医生已经认识他了，笑着说：“手术很成功，别担心。” 秦悠悠整个人猛地松了口气，沙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医生稍微有点年纪，上次卫东腰椎手术时他也在场，说：“这个手术比前几天的腰椎手术还是简单一些，那个风险才大，但是好在结果都不错，今天各项术前检查结果我也都看了，我个人对预后还是比较有信心。” “谢谢您，谢谢。”秦悠悠喉咙打着颤。 卫东又闯过一关。 虽然每闯过一关，他都有种扒了层皮的感觉。 医生笑笑：“这两天稳定看看，情况允许的话应该很快就可以出ICU了，接下来主要任务就是恢复，到时候你护理会更辛苦一些。” “我知道，我不辛苦。”秦悠悠红着眼睛笑了一下。 也许是这些天太累了，神经绷得太紧，秦悠悠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恍惚。 医生伸手在他单薄的肩上拍了拍，说：“加油。” 术后观察完，卫东被推出来时还是无意识状态，麻醉还没过，就算过了估计也得推上安定让他再睡过去，秦悠悠觉得睡着也挺好的，他盼着卫东醒，又害怕他醒了太疼，只要护士说一切都好，那就让他睡着吧。 秦悠悠这次轻轻抓着卫东的几根手指，一路跟着车送进ICU大门。 他看着卫东毫无血色的脸，阖着的眼睛和干得起皮的嘴唇，什么都没说。 他心里有千万句话，他觉得不用说出来，卫东肯定能听见，能懂。 第五天下午，卫东醒了。 探视时护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秦悠悠，秦悠悠急得手抖，换衣服时差点把隔离服扯烂。 “哥，”他几乎是扑到了卫东床前。 卫东脸上扣着氧气罩，鼻子里插着鼻饲管，没法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他微微睁着眼睛看着秦悠悠。 秦悠悠想笑，特别想笑，他已经多久没看见卫东的眼睛了，这一瞬间他满心里兴奋地只想大声吼出来。 可他一咧开嘴，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奔涌出来。 他嘴唇哆嗦着，伸手去摸卫东的头发，摸他眼角。 “哥，”他提着气轻声喊着。 卫东看着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秦悠悠一下子笑了，虽然他死死拧着眉想忍住眼泪，笑得扭曲又难看，但他是真的开心地笑了。 他像看不够一样把卫东上下打量着，摸摸他的指尖，又去摸他的耳鬓，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身上疼不疼？哥，你感觉怎么样？” 卫东没法回答。 “要是，要是疼你就眨下眼睛。”秦悠悠压着哽咽，他凑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