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人露出怜悯,或者古怪的神色。 边雅晴转过头,对叶庭说:“你弟弟真可爱。”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对话。 “谢谢,”叶庭说,“我也这么觉得。” 杜一平挤过人群,朝叶庭嚷嚷:“快,快,400米开始分跑道了!” 叶庭喝了口水,摸了摸文安的脑袋,走下了看台。女生们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他身后喊:“加油啊!” 精神激励果然有一套,为了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叶庭差点没跑死在塑胶跑道上。 “你已经很棒了,”杜一平说着毫无作用的鼓励,“待会儿4X100,你不用费那么大劲,反正有三个拖后腿的,我们班怎么都倒数。” 叶庭小口喝着水,忙着和喘成风箱的肺做斗争。 接力赛果然惨不忍睹。 叶庭跑最后一棒,在接力棒传到他手里之前,他们班已经落后倒数第二好几米了。 尽力就好。叶庭想。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他把手伸出来,缓慢地往前跑了几步,接过了同学手中的木棒。 看台上的彩旗又开始挥舞了,叶庭看到了文安小小的身影。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一个小旗子,他挥舞着,彩纸在空中哗哗作响。 他倒数第三个冲过终点线,前三棒冲过来,把他团团围住,抱在了一起。 几条胳膊和腿别扭地打着架,在寒冷的冬日,冒着汗的男生们抱成一团,让叶庭觉得很温暖。 他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也很久没有什么集体归属感了。 但和一帮拖后腿的同学,参加一场注定要输的比赛,感觉……好像也不坏。 第35章 北京 12岁(27) 平安夜早晨,文安端着碗,在阳台上一勺一勺地小口喝粥。叶庭在他身旁,用笔记本敲打一个线性回归代码。运动会把他累惨了,他真希望今天一步路都不要走。 大人们则在三楼书房里讨论文安上学的事。 因为手术和复健,文安已经错过了入学时间,只能等到明年九月了。冯诺一已经看中了附近的一所特殊学校,里面的老师都是特殊教育专业毕业,这极为难得。国内的特殊学校数量远远不足,特殊教育也处于发展阶段,师资力量不足,教学体系也不完善,有时候6岁到12岁的孩子全在一个班里上课。 这所学校为不同情况的学生开设了不同的班级和课程,在国内已经非常先进了。 但冯诺一看了每个老师的简历,发现并没有专门研究语言学习的。 “我还是有点担心,”冯诺一说,“文安的情况和一般的语言障碍不太一样,他不是智力落后,是接触语言的时间太晚。他可能需要专门的语言老师。” 郑墨阳陷入了沉思,确实有道理。 “咱们找个专家来咨询一下吧,”冯诺一拿出了手机,“我问问余振南。” 余振南是师范大学的教授,冯诺一朋友的朋友。教授是不按法定节日放假的,冯诺一在周末打给他,感觉有点叨扰。没想到他刚刚介绍完文安的情况,余振南就开始激动地大吼。 “什么?!”他大叫,“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你什么时候有空……” “现在就有!”话筒对边传开了砰砰关门的声音,“你等我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我马上就赶过去!” “半个小时?你要飞过来?”冯诺一惊奇地看了眼郑墨阳,刚想提醒余教授小心驾驶,对面已经挂了。 他听着滴滴的提示音,感慨地对郑墨阳说:“余教授真是热心肠。” 刚过半个小时,门铃果然响了。余振南站在门垫上,边搓手边转圈。隔着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冯诺一都能感受到他的心潮澎湃。 路上没出事故吧? 冯诺一刚打开门,他就像闻到了炸药味的防暴犬,目光四处搜寻:“孩子呢?那个孩子呢?” 冯诺一带着迷惑的感动,请他进客厅:“先坐下来喝杯茶吧。” “喝茶?”余振南深吸一口气,“现在是喝茶的时候吗?你知道他对语言学的发展有多重要吗?” “语言学……” “他可是几十年一遇的研究对象啊,”余振南握着冯诺一的手,使劲摇晃,“谢谢,谢谢。我今天早上起来左眼皮跳得厉害,原来应在这了啊。” 冯诺一把手抽了回来,翻了个白眼。感情这人不是同情文安的遭遇来的,是找研究课题来的。这群搞学术的人,真可怕! “孩子你等会儿再见,”冯诺一揣起手,狐疑地看着他,“先跟我说说什么研究。” 这家伙不会把孩子抓去当小白鼠吧。 余振南刚要说话,郑墨阳抬手制止了他:“等等,我把我们家长子叫下来一起听。” 余振南疑惑地看着他:“有这个必要吗?” “有,”郑墨阳起身上楼,“他才是文安的第一监护人。” 叶庭走进客厅时,桌上已经摆好了冒着热气的茶。余振南焦急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此刻正用探寻的眼光看着叶庭:“现在的孩子怎么长这么高?” “坐吧,”郑墨阳对叶庭说,“我们在聊文安的事。” 叶庭一边观察着新来的大人,一边坐在冯诺一旁边。 人来齐了,余振南清了清嗓子,带着授课的语气开口:“你们知道关键期假设吗?” 其他三个人茫然地看着他。 “人一生中,有一段时间特别重要,是语言学习的最佳时期。过了这个时期,语言学习就会变得很困难。一般认为,这个关键期在2到10岁。在这段时间里,人是用全脑来学习语言的。过了这段时间,就主要由左边大脑负责了。所以大人学语言不如孩子来得快,第二语言的熟练程度也永远也比不上母语。关键期假设认为,这段时期的影响是无法弥补的,要是错过了,会对语言学习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等等,”冯诺一说,“这个意思就是,文安无论怎么学,也不可能恢复正常的语言水平了?” 余振南摆了摆手:“不一定。关键期假设之所以叫假设,就是因为它无法证实。你想想,你怎么能让一个2到10岁的孩子完全不学语言呢?这是违反伦理的。就算是聋哑人,没办法听和说,也会接触到读和写。所以至今为止,语言学家也只是有这个猜想而已。但现在不同了,现在我们有了一个完美的研究对象。” 就是文安。 “这种案例可是前所未有!”余振南越说越激动,又开始搓起了手,“我们终于能得到关键期假设的结论了!” 冯诺一瞪着他:“你少高兴一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振南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你们先告诉我,那个孩子现在的语言水平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