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御前石阶的只有皇帝。 皇后只有在被封后的那天,才有资格走一次。走到上面与皇帝并肩而立,接受朝臣跪拜。 不过她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了。 这一路不过二十余步,她却走得十分漫长。似乎有一道视线一直缠在她身上,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江容敛了眸子仍不敢抬头看,走到桌案前停了下来,刚要开口行礼。 却听前方那人又说了一声: “过来。” ——还能过到哪儿去? 她前面就是皇帝上早朝时会用到的桌案,桌案后面就是皇帝和他的龙椅了。 总不能叫她绕过桌案走过去吧? 紫宸殿里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发慌。江容站在桌子前犹豫了片刻,暴君也不催她。 他现在在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她? 江容脑海中突然弹出这个问题。 她觉得,这皇帝就像一只猫。 凶恶的猫坐在他的龙椅上,眼前是一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老鼠。小老鼠进了他的地盘,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能颤颤巍巍乖乖听话,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听说猫科动物都有进食前玩弄猎物的习惯,他现在就是这样,也不急着吃小老鼠,而是好整以暇地逗着她玩。 说话只说一遍,总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幻听,可怜她问又不敢多问,更不能干站着不行动,只能试探着绕过桌案走过去。 她低垂着眼,视野并不大。龙椅的一边扶手先出现在她眼前,再是他大刀阔斧的坐姿。 不知道是不是有皇帝滤镜加成,江容总觉得这坐姿好帅。 沉稳,内敛,又透着一股霸气。 她一边开着小差,停下脚步等暴君吩咐。不想她刚停下脚步,就看到暴君的身子稍稍往前一顷—— 暴君搂住了她的腰,只把她轻轻地往前一带,她就落进了他的怀里。 江容惊了。 她坐在皇帝身上,皇帝坐在龙椅上,相当于她间接坐了龙椅! 在这种皇权压死人的时代,除了皇帝以外,龙椅这东西几乎是谁碰谁死,狗皇帝这动作简直就是往她脖子上悬了一把刀,刀随时都能掉下来弄死她。 更何况,她现在是坐在男人的怀里。这是她长这么大,人生第一次…… 夏天天热,紫宸殿里就算用了冰,人的身体也是热的。两个人如此亲昵地坐着,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坐在……被太阳晒了很久的下水井盖上,又烫又难受,烫得她毛孔竖立,如坐针毡。 他的手也烫,搂着她的腰,有源源不断的热量通过单薄的夏衣传到她身上,江容觉得自己都快冒气了。 好热。 脸也热。 但她不能动,只能僵着。 默默地垂着头,不想让人看到她热红了的脸。 “嗝。” 江容:“……” 她等大了眼睛,一脸呆滞。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自从进了紫宸殿的大门,似乎是因为精神高度集中,她没有再打嗝。 可现在??? 是因为太紧张了吗?她竟然又开始了…… 连续打嗝,差不多五秒钟一个。 这种小嗝和饱嗝不一样,声音小却胜在连续不断。声音细小容易错过,但是错过了第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刚才打第一个嗝的时候可能只有暴君听见了,可现在…… 估计整个紫宸殿都听到了吧? 太丢人了。 江容默默地低下了头,鼓着嘴憋了口气,一脸沮丧。 只是她刚把头低下去,就有一只手伸过来。 那只手皮肤白皙,手指颀长,骨节分明。手指和食指轻轻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暴君强迫她抬起头,江容便趁机飞快地扫了他一眼。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她的眼神不是很自然。 ——这暴君长得也太好看了。 还正好戳中了她的点。 除此之外,她还确定了一件事。 他对她似乎没有恶意。 从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 暴君目光落在她脸上,细细地打量着她。 “公主很热?”清冷的声音富含磁性。 不冷不淡的语气,仿佛在问她今天的天气如何。 江容:“……嗝。” 她想破罐子破摔了。 李晨瀚静静地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稍纵即逝。 他也不催她。 如此温香软玉,被他抱了个满怀,把他整颗心都填满了。他甚至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与她永远拥抱在一起。 江容特意等一个嗝过去,才开口。只是她甫一开口就又愣住了。 她该怎么自称? 本宫?肯定不行。我?不行。 小女子?……好像也不太行。 想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最妥善的办法。 她抬起手,用帕子掩着唇,小声说道:“容儿不、嗝——热。” 她要是能晕过去就好了。 而且,她好像听到了暴君的笑声。 很小的一声,也很轻,但她就是听到了。 “公主可是身体不适?”暴君声音仍旧淡然。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江容总觉得他声音里似乎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摇了摇头:“劳陛下费心了,容儿无事。” 暴君:“那为何……” 江容破罐子破摔:“早膳用得有点多。” 又是一声轻笑,江容握紧了拳头。 她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说话时,声音仍旧轻柔: “是容儿殿前失仪,还请陛下宽恕。” 暴君道:“公主娇憨可爱,朕又怎会怪罪?” 竟然还挺好说话? 江容捏着帕子,心定了不少。 “公主姝色无双,呃逆声都与众不同,甚得朕心。既如此,朕封你为昭仪,赐字‘嗝’,你看如何?” 江容:“……”她可以御前行刺吗? 她最终还是没有行刺,而是借着这个机会从暴君怀里跳了出来,福身谢恩。 …… 紫宸殿中响起了一片恭贺声。 赵信站在文官队列里,偷偷往上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在心底“啧”了一声。 他还以为皇帝突然要求加速是吃了公主的飞醋,不想看公主和别的男人说太多话。 看到皇帝派人挡了那些女先生时,他又意识到皇帝可能不只是吃醋,还想抢女先生的活干。 他的陛下,也许是想在教公主写字时,趁机多接近公主,好培养感情? 直到现在—— 所以说,他们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其实是因为陛下捏造的那个身份,不好接近公主? 他可都看见了,自他们从船上下来起,公主从未再拿正眼看过陛下,就连她身边的那个婢女,也跟防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