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刚刚已经回去了,”陈敬察觉到齐子元的目光,立刻解释道,“让陛下安心地玩,待会近卫会带许戎小公子回永安殿。” “时候也不早了,再玩一会该着凉了。”齐子元拉着许戎的手站起来,半弯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许戎是你的本名?” 许戎犹豫了一下,点头:“……是。” “许戎……”齐子元回头问陈敬,“哪个戎?” “戎马的戎。”回答他的是奶声奶气的许戎。 “那我还是叫你阿咬吧,”齐子元抽了抽鼻子,“这个戎字落在你这个小不点身上怪重的,还是阿咬可爱。” 许戎眼睛亮起来:“好!我就是阿咬!” “那好的阿咬,天快黑了,你要回永安殿了,”瞧见对方皱起的小脸,齐子元笑了一声,“反正永安殿离仁明殿也不远,皇兄允许的话,你可以随时去找我玩,到时候我……再讲故事给你听,好吗?” “好的!”许戎立刻应声。 齐子元直起身,朝着假山旁看了一眼,见对方立刻走了过来,便向后退了一步,挥了挥手:“回去吧!” 许戎跟在韩应身边,一步三回头地朝永安殿方向走去,直到他们走出御花园,齐子元才低头看了一眼守在荷花池边的雪人:“是该再找点什么跟你做个伴。” 正要上前替他整理衣袍的陈敬一时没听清:“陛下说什么?” “没什么,”齐子元摇头,“我们也回去吧。” 陈敬应声:“是,陛下。” 一路朝着仁明殿走去,目之所及是一片银装素裹。 其实也挺好看的,放到现代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来拍照。 可惜自己没有手机。 齐子元遗憾地耸了耸肩,然后就哼起歌来。 走在前面的陈敬脚步微顿,扭过头看齐子元:“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是挺开心的,好久没见这么大雪了,阿咬也确实可爱,”齐子回了一句,跟着问道,“阿咬是许家的孩子?” “许将军是这样说的,族内子侄家的孩子,”陈敬回道,“许家是高门大族,可能是哪个没落的旁支家。” “怪不得,”齐子元点了点头,低着头想了想,“我记得那个礼簿上有兽皮,能拿来做裘衣吗?” 陈敬不知道他怎么又想到了礼簿,还是回道:“陛下想要的话,自然可以。” “那给阿咬做一件吧,他身上那件应该是别人给的,不太合身,不小心就会绊倒,”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地提要求,齐子元其实并不适应,说完又补了一句,“他个子小,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料子。” 陈敬明显有些意外,但想起刚刚他在雪地里和那个许家的小公子一起玩的样子,又觉得可以理解。 反正到仁明殿的这几日,出乎意料的事也不止一两件。 入宫多年,一路沉浮最后成为新帝的贴身内侍,最知道的就是谨言慎行。 便立刻应了声:“奴婢回去便让人把兽皮找出来送到永安殿去。” “也不急着今天,”齐子元低头看了眼一直握在手里的袖炉,又从怀里摸出齐让的那块锦帕,“到时候一起吧。” 陈敬微躬身:“是,陛下。” 第十三章 雪后初霁,阳光分外明媚,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齐让合上手里的书,随手放在一旁,端起小桌的茶喝了一口——才一会的工夫,原本滚烫的茶已经凉了个透。 “啧。” 齐让不满挑眉,将剩下的茶倒掉,又端起泥炉上正温着的茶壶重新倒了一盏,等稍稍凉了些许才重新喝了一口,而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江维桢正蹲在旁边看韩应教许戎练武,听见声响扭过视线,将齐让舒展眉头微阖眼帘的样子收入眼底。 “我后悔了。”就这么看了一会,江维桢突然开口。 齐让睁开眼回视他:“后悔什么。” “后悔答应支持你,”江维桢伸了个懒腰,“你现在这样比以前好得多了。” 齐让重新合上眼帘:“是挺好的。” 不用每日天不亮就起床去上早朝,不用不眠不休地批阅奏折,不用殚精竭虑,不用揣测人心,不用把整个江山和天下百姓扛在肩上,能悠闲地躺在这里,什么都不去想地晒一晒太阳。 “但是你知道的,不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江维桢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确实是知道的,此刻短暂的安逸,是因为齐让还让人忌惮。 可要是一直这么安逸下去,等新帝坐稳皇位,朝局彻头彻尾地翻过天,不再有威胁的太上皇就和砧板上的肉一样,只能任人宰割。 想要做些什么,现在确实是最好的也是仅有的时机。 “说起这个,”江维桢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在学习扎马步,却因为腿太短而跌坐在地上的许戎,放轻了声音,“大理寺的人在查小不点的身世。” “大理寺……周济桓?”齐让点了点头,倒没怎么意外,“许励为了把他送到我跟前,花费了不少工夫,也倒了不少手,即使是大理寺出马,也很难查清楚,不用担心。而且……他现在既然已经到了永安殿,就算查到了也没关系。”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江维桢摇头道,“就是有点意外,太后宁可用大理寺的人而不是周家的人?” “太后当年入宫为继后并不是心甘情愿,她和周家利益相关,却又不敢完全信任。而周济桓十几年前去外赴任,直到今年回京,都没仰仗周家分毫帮助。他现在虽然只是大理寺少卿,但大理寺卿孙久年迈体弱,久不能主事。要不是……我是打算在孙久致仕后,提他上来的。”齐让坐起身,又给自己倒了盏茶,“所以如果是我,也宁可信任周济桓而不是身后是整个周家的周潜,况且……” “况且什么?”江维桢正听得专注,见他突然停顿,忍不住问道。 齐让沉默稍许,最后轻轻笑了一声:“没什么。” 江维桢无语,在齐让手上敲了一下:“我发现你醒过来之后,多少有点……” 齐让抬眼看他:“有点什么?” “没什么。”江维桢晃了晃脑袋,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齐让看着他跳下游廊凑过去指点许戎扎马步,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却不自觉地带了笑意。 虽然江维桢看起来十分诚恳,但许戎明显不买他的账,甚至干脆背过身子来逃避他的干扰。江维桢百无聊赖,随手拿起一旁的长剑,挽了个剑花:“阿让,来活动一下筋骨?” 齐让没应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已经有很久都不曾练武了,常年握刀留下的老茧早没了痕迹。 “算了吧,”他靠坐回软榻上,合上眼帘继续晒太阳,“你们自己玩着。” 江维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