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他一遭后,竟是真迈着长腿乖乖过来了,破天荒的。 但他来了也不出声,就这么静静站着施加威压,看文天成到底要玩出个什么花样。 事到如今是再无法临阵脱逃了,文天成腆着面孔头皮一麻,终于试探着伸出手指碰了碰他头发。 发丝在指尖轻轻一颤,钟昴垂下了眼眸看向他,神情淡淡的,却像是默许了。 文天成总算安心,大着胆子捞过了他一缕金发,只以手成梳,一言不发地帮他解起磕绊来。 他是第一次真正触摸到钟昴的长发。 顺滑而光泽,柔软又听话,甚至只要稍稍一捋,那所有结绊就都能一个两个的顺溜着滑下去。 这是天生就适合留长的发质。 这也是天生就适合留长发的人。 他用自己都不太知道的表情梳完,终于在手上掂量掂量又抛了出去。 发丝飘摇回腰腹时,他目光也顺着随之一荡,但一个不留神,却终究是匪夷所思地顿住了。 是谁告诉他……钟昴阳痿来着的……? 他怎么看着……这么不像……? 文天成低着的头这下是不敢再抬了,他面上飞红,只好佯装不知地拍起对方胳膊。 “行了,今天你们那糗事我是不会往外说的。所以打个商量,你什么时候能放了……” 脖颈倏然又被勒住,文天成喉管一滞,却被另只手半是强迫地拽仰了头。 “看着我,”钟昴睥下的眼眸像是散出了一抹银色的光,直接嵌进脑髓钉住了四肢百骸,“好好看着我。” 他改勒为抚,手指交覆上男人的喉结和后颈,直直地顺着脊椎滑进了衣领里。 “告诉我,”他微俯下身,耳鬓厮磨间,眼睑低垂着去寻他的唇,“你是谁的所有物。” 被触碰的地方都宛如有电流窜过,又冰又麻,偏又莫名酥痒起来。 文天成知道自己该赶紧否认,再不济也得说他不属于任何。但不知为什么,那双冰冷的瞳孔盯得他大脑缺氧,一片空白,霎时竟有了猛兽扑袭的错觉,禁不住就打了个寒颤。 “……你。”于是他再不能分辨自己说出了什么,只一味遵循起了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一边牵动铁链簌簌发抖,一边于对方唇间浅浅吐息道,“是你……” 呼吸逐渐交缠,一只手终于扶上他后脑狠狠拉拢了过来。 钟昴抵上他额头翘起唇角:“再完整说一遍。” 文天成的意识凌乱了:“我是……我是你的……所有……” 他没有说完,因为这都不再重要了。 在身体被一阵奇怪的电流涌入时,他仿佛突然听到了钟昴自云端飘摇而来的声音,而额头也轻轻一暖,像是被什么柔软颤抖着触上了。 那触感很轻,轻得像一根捉不住的羽毛,轻得怜惜,轻得虔敬,却也莫名,轻得让人心疼。 “睡吧,”那声音轻轻说,“晚安。” 第三十五章 姗姗来迟 醒来的时候,钟昴已经不在了。 手上的镣铐没再锁上,但文天成挪了挪脚踝,还是不出意外听见了那令人恶寒的冰冷碰撞,只是紧迫的压力对比昨日却小了不少。 他心下疑惑,赶忙伸手去扯,结果竟是像水手收锚般拽起了老长一条。 但终究还是哐啷一下,止住了。 另一头被固定进了一面贴了纸的金属墙壁里,焊进去的,像是早有预谋。 他虚握起手里那条无坚不摧的钛合金铁链,心咯噔凉了大半。 或许是动静太大,一串连续而琐碎的脚步迅速响在了外头,只是这声音远不如钟昴来的笃定,反倒颇有些看人眼色的意味蕴含其中。 文天成警惕抬头,却正好对上了一双中年妇女特有的,有些坍塌的眼睛。 他一怔,第一反应竟是钟昴母亲,差点就要拉过被子钻回去。 但那女人比他更快,直接开口:“钟院长说他在您枕头旁放了东西,说是承诺您的,让我提醒您收好。” 这话在无关人士听来绝对是云里雾里,但文天成却是立刻就猜到了什么。可当他真把那东西拿进了手里时,却又难以确信了。 钟昴果然把存着楚渭照片的终端给了他,而且是在…… 他寂静无声地沉默了片刻。所以昨晚,钟昴可能是真的想操他…… 那女人等了会儿却见他并无开口的意向,于是便继续道:“钟院长说他最近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需要几天才能回来,所以这段时间您的饮食起居就都由我来照顾了,您叫我赵姨就好。”她停顿了一会儿,流利的语句突然就磕巴了起来,“还有,那个……钟院长让我告诉您……您活动的范围正好就到家门前,范围内的地方您都可以随便走动,但之外就不可以了……” “不、不过,”她不敢再看他了,“大门往前也就只剩个厨房了,如果您真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拿给您,但就是……” “就是我不能出去?”文天成突然接过她的话头,“他让你看着我,对吗?” 赵姨面露窘色地点了点头,那神情就好似在说“请别让我难做”。 难怪要给自己放这么长。 文天成攥着终端的力道又重了些,直到那硌人的边角顶进肉里。 这是囚禁变豢养了,估计还是那人所能容忍的最大恩赐。 他不由笑了,按捺下心里才浮起的那点动容。 “赵姨,我想问你个事儿,”他突然捞起那铁链抖出了哗哗惨响,“钟昴……钟院长他,他是经常把人这么锁着吗?是癖好?除我之外也?” 那赵姨忽然慌了,忙摆起手:“不不不,这我真不知道,钟院长从不允许我进他房间。我就是个普通保姆,一直都是晚饭做好就走了,这种事我真的一点都不清楚。”她脚尖果然又瑟缩着离房门更远了,“但您绝对是第一个能让我在早上撞见的人。” 文天成听罢抬了抬眉毛,最终不再言语了。 日子既短也长,以前办案总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够用似的,早起晚归揉碎了争取。现在倒好,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终端网络也都一并被没收切断了,过上了原始人般健康的生活。 只是并不快乐。 文天成有时会靠在阳光房的躺椅里看天上飞过的鸟雀,幻想着自己也能同它们一样闪耀起自由的光辉来。但他唯一能做的终究不过是徘徊在门口,看着赵姨左右为难的神情再勉强挥手。 他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已经被停职查办了,甚至被报上了失踪。他很担心莫以黛,他怕莫以黛会自责,会愧疚,会悔恨。 他甚至想到了楚渭,因为这条命都可以算是由他换来的。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打着正义旗号的一意孤行并不帅气,因为他让别人为他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