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总算捧着茶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他正拿着个带着穗的猫棒往火锅面前挥。火锅这次可算给足了面子,虽然臭着一张下弯的猫嘴但还是偶尔伸出爪子够上一够,被大脸盘挤小的细眼缝也会突然一睁,让人惊异于它居然还存在这么大一对圆眼。 “久等了,文副。”莫以黛左手持水右手端茶,轻而易举就辨析出来谁是谁的,把墨绿色的玻璃杯放到他眼前,“碧螺春,我记得你喜欢喝的。” 摇棒的手微微一僵,文天成终于放下了。他转身在沙发上坐好,有些腼腆地笑了一笑,感激感动与更大的愧疚却在同一时刻于心间悠然旋绕了起来。 “你的终端……”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哦对,终端。你是不是给我打电话了?”莫以黛恍然大悟,“你最近不在局里所以可能不知道,我终端丢啦,才换了个新的。” 丢了……? 文天成想到当时眼熟的终端和录音笔,不由又皱下了眉头:“那你最近……一切都好?有没有遇到,或者是,呃,局里进行演练,把你当成人质的那种……?” 莫以黛匪夷所思地眨了眨眼:“没有啊?我们又不是武警,怎么会有这么无厘头的演练?文副,你在说什么?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犹豫着停顿了一会儿,“要不,你还是先喝口茶冷静冷静?” 没出过任何事?那莫以黛难道只是丢了终端而已吗? 文天成的眉宇这下锁得更深了,他当然知道这是件再好不过的幸事,但录音笔里的声音又分明就是莫以黛的。 难道是合成……? 但即便合成也该有足够多的样本,如果她本人毫不知情,无论如何也该是身边与她无比亲近的人…… 举杯喝茶的手势停止在了半空,文天成猛一回头,却突然发现莫以黛正好也在注视着自己。 他们视线交汇,交汇之时竟还携起了一二分不经意的慌张。可那慌张又绝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窥见喜欢之人的慌张,而更像是另一种,不小心做下了亏心之事的慌张。 他突然该死地怀疑起来了,这怀疑让他在一瞬间吞噬了心智,让他在一瞬间沦落为了无处可归的丧家野犬。 他紧了紧手中握杯的力道:“……以黛,你……没瞒着我什么事吧?” “怎么会?”回应几乎脱口而出,莫以黛微笑,“我怎么会有事瞒你?” 但,她又快速眨起了眼睛,不自然,是肌肉带动的,就像在缓解眼球的干涩。这动作她曾在告知自己有男朋友时反复做过,连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是一个人心虚时不由自主的条件反射。 文天成盯着莫以黛的脸,盯着他曾经无比喜爱的女孩的眼睛细看。那里面的温柔还在,关心还在,绵绵的暖意也还在,这些都没有改变。 但好像又有什么变了,变得挣扎,变得慌乱,变得惭愧,变得……不忍长久对视。 几近同时,两人都一齐把脸撇下了。 文天成轻重失衡地把玻璃杯掼回了桌上,茶水溅出来薄薄的一大摊。 他起身,惯性使然地拍了拍身上的口袋,但没有了,他的终端,他的警官证,都在研究院刚刚的波折中被毫不留情夺走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我……我走了。”他仓皇,脑袋压得低沉,一个劲只向前去,“我接下来还有事,打扰了,我下次再来,我下次再……” 可啪一声,手腕被握住了。文天成感受着莫以黛第一次给予他的主动接触,他曾经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的主动接触,泪水却禁不住直往上涌。 “可……文副……我确实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挺急的。你能不能再坐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听到莫以黛的声音也同样小心翼翼,但她还是没能理解他,她还是因为自己的苦衷而不得不挽留他。 就在这时,不解风情的胖火锅从猫爬架上一跃而下了,砸在地面冷不丁发出嗵咚一声巨响。它左右摇摆,迈着短小肥硕的四肢溜向自桌面而下的那一丛水帘,它好奇地仰头,探爪——并伸出舌头接了接。 几秒后,它不动了。 在半路走着走着突然就喝醉的酒鬼一样横七竖八地瘫倒了下去,本就狭窄的眼缝这下彻底眯上了,而它鼻尖前的毛绒地毯正经临着台风过境一般的狂吹乱倒。 气氛一时间沉下了,文天成回头看了看茶杯里还自由漂浮着的碧螺春,终于缓慢挤出了一个艰难而苦涩的微笑。 “你还是放我走吧。” 莫以黛的手指凉下来了,手心里的汗冷涔涔的,闷在了文天成腕上。 她忽然就支撑不住地跪坐到了地上,五指也应声滑落,转而覆上了自己的面容。 “文副……我不是……”她双肩耸动,细微的哽咽从指缝间流出,“对不起……我真的……” 文天成的目光,复杂地落下。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还能说些什么,只是所有往昔的点滴都化作了一声轻叹:“你还是先起来……” 咔哒,门外的识别锁突然机械地叫了一声,紧接着,莫以黛家的房门被拉开了。 文天成的神思几乎是在铃响的同一时刻就进行起了回放,在蒋靖麟、汪院长、女助理、甚至是小司机的脸上一一掠过,推测着莫以黛究竟是为哪一位天良丧尽之人所胁迫了。 结果却全都不是。 来者一袭灰黑的衬衫还是一丝不苟扣到最后一颗,浅金的发丝璨然垂坠于腰际,却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顾不上绑起。 “……钟昴?” 文天成恍神了,喃喃地念出他的名字,又像在自言自语,浑身上下都发起颤来,“怪不得,怪不得……所以那天救我的才会是你……?” 这似乎比脑海里那群人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更大的惶恐,因为他对他们都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熟悉到了……陌生。 他回头看向莫以黛,看她跪坐在地,不住摇头:“是不是他强迫了你?他威胁你?是不是?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你怎么会骗我……?” 但莫以黛只是摇头,只是摇头。而摇头代表了什么,他无从知晓。 他于是又笑了,笑得凄凉。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这一次,他听到熟悉的冰冷从身后传了过来,那是带着笑意的冰冷,文质彬彬,却优雅到近乎残忍。 “从一开始。” 天地,黑了。 作话: 莫以待莫以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几个小细节,一是莫以黛去医院给楚渭送粥时提醒了文天成要小心钟昴,二是楚渭问钟昴知不知道爹身边现在有个女人的时候钟昴说知道,三是文天成被蒋靖麟骗到医院时候莫以黛编辑好的信息,是给钟昴报信的。所以这也就是她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