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次日,因着是照常去学堂的日子,香扇便按着往日起身的时辰来唤贾环,“三爷,该起了,外头传话的说,跟着您上学的人已经都在园门口等着了。” 贾环只觉得头胀得很,口里又干,“再睡会儿……” 这一开口,他自己都愣住了,好哑的声音,活像是渴了几天没喝水似的。 香扇忙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天爷啊,怎么发起热来了。”虽不是很烫,但贾环的身子根本病不起。 她忙给人掖了掖被子,跑出卧房在二楼廊下往院子里喊人,“云翘姐姐、晴雯姐姐、快叫人去请太医,三爷发热了。” “什么?昨儿睡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发热了?” 晴雯正在堂中吩咐小丫头送水上楼,闻言惊了一跳,“蕙儿!快去请王太医来!再让人去外面告诉一声,今日不上学了。” 这边云翘已经上了二楼,她绕过正厅和暖阁,推开琉璃隔门,香扇正拧了湿帕子给贾环擦脸。 “烧得可厉害?” 香扇摇摇头,“倒不是多热,但放在他身上就已是不得了了,嗓子也哑,背上都是汗。”让人看了简直恨不得替他难受。 晴雯在楼下嘱咐好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让先别告诉老太太那边,这才上了楼来看,“还是先将衣裳换了罢,再擦洗一下,也好降热。” 贾环被扶着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换了衣裳,皱着眉头道,“头疼……” “祖宗,可是昨日在那席上吃什么伤着了,好端端怎么又病了,这叫人怎么好呢。” 眼看春天就要过去了,他每年只有夏日里身子安稳,那也是她们这些做丫头的最省心的时候。 可偏偏就是在这春夏交接的节骨眼上又病了。 贾环听着她们说话的声音,思绪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直到王太医赶来把了脉,“嗯……胸闷气滞,血虚瘀热,好在不是重症。” “三爷往后还是要注重疏养心绪,少动气,您的身子伤不得。待我拟个方子,吃两剂药也就好了。” 等太医走了,云翘几个从屏风后出来,“这脉诊得何意啊?” 晴雯道,“就是说他心里不能有不顺意的事儿,否则容易闹病。” “好唬人,咱们伺候这两年,眼见他的身子比往年强多了,怎么被太医一说,倒更难养了似的。” 彩绮有些不明白,在这府里园里,她们的这位主子哪处不是最得宠爱的,“三爷的身子也太娇贵了。” 每年生辰,月蜃楼从家里外头收的寿礼,比怡红院的还多还重,何处不得意呢? 就这样,他心里竟还能有不顺意的事,且还能因此身上发热生病。 从前她听妈说,这种命数太尊贵的孩子难将养,可见是真的了。 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们不尽心伺候,恐怕老太太知道了也又要念叨。 晴雯啐了她一口,“呸,主子爷的事情你知道几件?少多嘴,快催着煎药去。”便推着人出了卧房。 云翘一边打开房内的推门一边道,“这丫头,从前见她还好,怎么越大了说话越不知轻重。” “到底不像咱们是从小伺候的……”晴雯坐在床边替换贾环额间放着的湿帕子,气得皱眉,“三爷对院子里的人一向宽待,倒纵了他们。” 尤其是几个不大不小的丫头,眼见是越大越难管了。 “她们若是觉得我们爷是宝二爷那样的性子,就错了主意!等我哪天回禀了老太太,咱们痛痛快快闹一场,才合了我的心!” 她看着贾环泛着潮红的脸颊,越想越生气。 云翘忙过来劝,“这会子哪有空生这闲气,若午后还不退热,总要告诉府里一声的。” 香扇也道,“好在太医说无碍,如今也要入夏了,不然三爷又要遭罪了。” 贾环长年喝药,所以不用人哄,勺子喂到唇边就会咽。一剂药喂下去,又睡了半日,总算是退了热。 等换了衣裳,再重新擦洗过,人也清爽许多。 “如今可觉得舒坦些?” 他半靠在床头,病恹恹地,只吐出一个字,“饿。” 云翘早已让人熬了鸭子肉粥来,只微微沾了点儿香油星子,吃起来不会腻又很有味道。 贾环吃了大半碗,觉得胃里暖融融地,因睡得太久也不困,“把匣子里的书拿来我看。” 香扇打开螺钿匣子,找出他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书递了过去,“再喝盏红枣茶吧,也好润一润。” “嗯……再把玫瑰露兑的茶拿一盏来,放上鸾蜂蜜,会甜一点。” 生了病,贾环总爱用些甜的,但是病中不宜吃糖酥糕点一类的,就只能用些蜂蜜。 他一直看书到傍晚,用了药后就又睡下了。 …………………………………… 距北静王大婚后又过了十来日,各国使臣便要启程离京。 皇帝因公务繁忙,便派两位皇子与群臣相送,直到城外五里亭。 玉竹提前好几日就写了信给贾环,想在离京前最后见他一面,再说说话。 好在贾环这场病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寒之症,养了六七日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脑子还有些懒懒的。 不然就算是答应了玉竹,他也没法出门。 使臣离京这日,他骑着马随薛蟠一起跟在长长的送行队伍里。 薛玄这几日在忙着查验下江南要用的船只和一应用具,今日便没来。 “也不是头一回出城,怎么我从未见过五里亭。” 薛蟠笑道,“哈哈,五里亭虽叫五里亭,但离京城起码有十几里呢。” 贾环反应有些慢,好一会儿才闷道,“谁取的名字,这样刁钻。” 因为两位皇子一齐出城,所以有不少禁军护送,等到了五里亭,队伍才总算停了下来。 如今是春日,亭边河畔又有柳树,正合了此情此景。 北静王也带着王妃来送母族使臣归国,只是少黎赢和少黎楚并无多少亲情可谈,水溶也只是带她略尽一些面上情分罢了。 各国使臣正在和水钧、水铮还有前来相送的群臣道别,一时间他不便与玉竹单独说话。 加之此地风景甚好,贾环便下马沿着柳堤想散散心。 一个小厮跑上前来道,“三爷,蟠二爷在那边见着了新奇东西,让您快去瞧瞧呢。” “嗯?他不是方便去了么……”茅厕旁边能有什么东西好新奇的。 不过他也没多想,把汤圆的缰绳系在柳枝上,贾环便跟着那小厮往西边去了。 一直到出了禁军看管的范围,他才觉出不对,“你是薛蟠身边的人?我怎没见过你?”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赤云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贾环……” 还不等他做什么反应,便觉得后颈一痛,连出声也来不及,眼前登时一黑,再没了知觉。 第59章 薛蟠才离开没一会儿的功夫,回来就找不见贾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