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一笑:“嗯哼,陛下肯定等着看我大展绣技呢。” 到时候,正好顺便去问楚正则讨要那个学子画的画。 那可是她的画像呢! * 楚正则十六岁的万寿节,转眼就到了。 因为楚正则尚未亲政,且年未及弱冠,所以并未天下大庆,只给都城中的官吏三日休沐。 万寿节照例设内外宴席,外宴在花萼楼下宴正五品以上朝官。内宴敬太皇太后和太后,邀请皇室宗亲。 但这一次,楚正则在生辰的前一日,又额外在南华宫门外,宴请七十岁以上的古稀老叟。不分男女、不论贵贱。以示幼帝尊长,崇老敬老。 年刚过七十的赵山长,赫然在列。 这一日,薛玉润被提前接进宫中小住,特意绕道南华街,远远地瞧了眼老叟宴的盛况。 南华街上,彩棚如云,依次相接,将宽阔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守卫皇城的南衙府卫封锁了各处路口,她的马车自然近不了身,也看不到楚正则的身影。 但她哪怕只远远站着,也能听见临近的彩棚里,老叟们高声笑语,都在说:“赵山长说得对啊,陛下尊老敬贤、敦仁爱众,喝一杯,要祝陛下千秋长寿!” 马车外,也有好奇的老百姓们窃窃私语,得意洋洋地道:“我曾祖父九十八了,听说陛下还会亲自给他敬酒哩。吃的肉啊酒啊,都不要钱,都是陛下请哩。听说还有好东西拿回来,不知道是什么。” “陛下这么好啊,哎哟我家公爹怎么就才活了六十八呢!” “那是,别瞅着陛下年纪小,那明君不都是这么小点儿长大的?” 市井百姓话糙理不糙,听得马车内的珑缠一乐,低声道:“陛下好生厉害。” 薛玉润笑着点了点头。 这笼络人心的法子,直白却非常奏效。 登高宴时,楚正则和中山郡王世子、长乐县主一齐赴宴,却比他们晚来几步,想必就是在跟赵山长商议老叟宴的事。 赵山长是赵尚书令的伯父,但赵尚书令的父亲早逝,赵尚书令是由赵山长一手带大的,情同父子。赵滢和赵渤都是直接称呼赵山长为“祖父”。 如此一来,向来明哲保身的赵尚书令,少不得也要偏颇一二。 而且,赵山长虽然不入仕,但执掌鹿鸣书院多年,桃李满天下。敬老亦尊师,朝中的文臣焉能不对楚正则更添几分赞赏? 楚正则的每一步,都走得稳当。 只是…… 今日老叟宴过后,他明日一早还要外宴朝臣,午时内宴皇亲。 这两日下来,他怕是要累坏了。 薛玉润轻咬了一下唇,放下车帘,道:“走吧,进宫。” * 鳞次栉比的灯火,在都城彻夜燃烧。万寿节朝野同庆,觥筹交错和丝弦之声一样,皆不绝于耳。 但结束两天的万寿节宴庆之后,楚正则挥退宫侍,回到乾坤殿,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他耳中仍有笙歌绕梁,在寂静的暮色里,显得有几分嘈杂。今日两场宴席所喝的烈酒后劲不小,与嘈杂的声响融在一起,让他的头愈发地疼了起来。 今日是他十六岁的生辰,但楚正则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他脸色微沉,端坐在椅上,揉着自己的晴明穴,闭了闭眼。 坐下的椅子雕着御天于飞的九龙,威仪赫赫,但算不得舒服。正好能让他神智清楚地剥离恭维声中无用的奉承和谄媚,探究他们藏在背后的试探与打量。 他要在亲政之后用最短的时间掌握稳固的权力,就要在亲政之前,先扬贤名,让朝野百姓能对他年少亲政怀有信心,为他明年亲自主持科举而非让三省长官代劳打下基础。 也以便他能一点点拔出某些顽固的钉子,培植只忠于自己的“天子门生”。这是他今年举办老叟宴的原因。 可反过来,老叟宴笼络人心的效果越鲜明,就越会惹得一些人心生不安。 他们巴不得他懦弱无能,亲政再晚一些,好让他们稳掌权柄,中饱私囊。 而亲政以大婚为界,他们的阴谋诡计冲着他来,他毫无所惧。只怕他们阴险,要对薛玉润不利。 楚正则睁开眼,目光锐利如鹰:“德忠——” 他唤出这一声,头便一突一突地疼得厉害,他紧锁着眉头,撑着自己的额头。 德忠忧心忡忡地应道:“陛下有何吩咐?灶上温着醒酒汤,您要不喝了醒酒汤,先去休息?奴才去实心办事,定能把事办得妥妥当当。” 楚正则摇了摇头。他素喜清净,在这种热闹的宴会待久了,便容易头疼,撑过这一阵也就罢了。他正欲继续,就听外头传来宫侍的通禀:“陛下,薛姑娘来了。” 第47章 初冬的傍晚, 天色昏昏,透着些干燥而森然的冷意。但落日余晖落在薛玉润朱红的裙摆上,却照出了几分和寒意不符的暖和来。 薛玉润拎着红木五彩点螺花鸟瑞兽食盒, 放到了楚正则的桌案上。她来得急, 只换了一身常服,想来楚正则也没来得及沐浴更衣。 “我让承珠殿的小厨房算着时间, 熬了一碗八珍醒酒汤。”薛玉润一下就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微微蹙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的盖子:“一猜你就没喝醒酒汤。” 他脸上显现出了鲜明的倦色,惹得她的语调含着嗔恼, 又藏着心疼。 楚正则眉目舒展,低声笑道:“汤圆儿, 你是在心疼朕吗?” “谁要心疼一个喝醒酒汤都要人催的三岁小孩子?”薛玉润耳尖发红, 哼声将碗往他面前一推, 凶巴巴地道:“快喝醒酒汤。” 桌案宽阔, 离她太远。 楚正则朝德忠打了个手势, 站起身来。走到薛玉润身边时,薛玉润下意识地攥住他的袖子, 惊道:“你难不成还真要逃一碗醒酒汤啊?” 楚正则又好气又好笑:“你真当朕三岁不成?” 薛玉润大言不惭地点头,严肃地道:“嗯。” 楚正则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干嘛呀!”薛玉润立刻举起手来, 护住自己的额头,气道:“早知道我就亲手做一碗醒酒汤, 再加满满一碗苦莲心,盯着你都喝完。” 楚正则思及薛玉润偶尔亲自下厨展露出的“惊人厨艺”, 哪怕是一碗常见的八珍醒酒汤, 很难说她最后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成品来。他轻咳一声, 道:“不必,仔细受累。” “不敢喝就直说。”薛玉润朝他做了个鬼脸,见德忠将醒酒汤端到一旁的小桌上,便也坐了过去。 她从前来找楚正则时,多半也是坐在窗下的小桌旁。太师椅上放着软垫,还会替她加一个引枕,可以小小地偷一会儿懒。 她靠在太师椅里,也不由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