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住的。”姜锦说。 摊上这么个爹,也是倒霉,无论怎么解释都尴尬,还不如就编个由头混过去。 裴清妍缩回了手,说完抱歉又说了句谢谢,她闷着头,似乎想问什么,却张不开口。 她看起来恹恹的,后颈的淤紫也太过显眼,姜锦顺手替她理了理衣领,随即拉响了响竹。 回去以后,裴清妍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谁都不肯见,把自己闷在房里不出去。 旁人也不觉得奇怪。娇生惯养的女郎,误入野山,差点葬身野兽腹中,害怕也正常。 卢宝川大概也如此作想,和姜锦道过谢后,又差人送了满车的谢礼来。 此事其实勉强算是因她而起?姜锦这谢意承得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到了晚间,不大不小的宅院点起灯火,坐在饭桌前用晚食的却只有她和薛然。 凌霄与凌峰不在。 薛然抱着碗,小声问道:“姊姊,他们去哪了?” 姜锦答道:“他们去做很重要的事情了。” 那日带裴清妍回来以后,姜锦把何时何地碰到的裴焕君,告知了凌霄。 当晚,凌霄郑重与她拜别,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返还范阳。 即便裴焕君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姜锦也依然觉得他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然而未曾消解过的仇恨需要用鲜血来祭奠,她没有理由,更没有立场阻拦凌霄。 这是她一定要做的事情。 话虽这么说,担心却还是免不了的,想到几日未见,也不知她安全与否,姜锦忽有些食不下咽。 她轻轻搁下筷子,叹了口气。 薛然的饭吃得看起来也不太香,他低头捧着碗,隔一会儿就悄悄抬眼,从碗里拔出目光偷偷去觑姜锦的神色。 再看不出来他的怪里怪气,那就是傻子了,姜锦无奈,叹气叹得更深。 她托着腮,扬眉问薛然:“这几日,你都在忙什么?” 薛然被饭噎了噎,他支吾了一会儿,还没支吾出个结果,就听见姜锦一语直击重点:“你在替谁诓我出去?” 霎时间,薛然的脸便憋得通红,他抻着脖子把饭咽下去,结结巴巴地道:“姊姊怎么知道的?” 姜锦撇撇嘴,指节闲闲敲击着桌面,说道:“又是打探我何时闲暇,又假装不经意和我提起了不知多少次某地风景好看,不是要把我套过去,还能是做什么?” 小孩儿心眼到底浅薄,若是连这点心眼子都瞧不出来,姜锦这么多年就算是空长年纪了。 薛然垂下头。他面皮本就薄,这下更是尴尬到都不敢看姜锦。 他嗫嚅道:“我……阿然错了,阿然不该这么诓你。” 姜锦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道:“你也不是坏心思。我没有怪你。” 薛然初见她和裴临相处的时候,他们大概还算和睦登对,小孩儿不知内情,也不知他们之间有多深的隔阂。 所以,姜锦只是觉得好笑。 怎么,那位是觉得现在云销雨霁、风平浪静,又有功夫来谈情说爱了? 听她说不怪他,薛然极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旋即却又绷直了背,悄声问道:“姊姊,那你……” 姜锦神情淡淡的,没有回答。 —— 春风桥畔,人影憧憧。 清早,已是半大少年模样的薛然为难地来通风报信了。 桥头亭外,萧然的身影摇曳。 裴临垂眸,听薛然开口。 “姊姊她……不会来的。” “师父,你别空等。是我不好,叫她一眼就看穿了用意。”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裴临轻叹,道:“无妨,你先回去。” 不过,尽管知她不会来,他还是在这儿等了整日。 就像是在期待一个不会发生的可能。 明媚春末的晚间,天上月色凉凉而下,如水微漾。 裴临很难得如此完整的,从日升看至月落。 满是尘灰的衣襟沉重得像枷锁,他像是被定在了这座桥上,寸步也未挪。 是命吗? 他以为自己做得足够多,足够改弦易辙,就算他求不得今生的圆满,也能让她得以自在解脱。 可好笑的是,前世的境地或许是时也命也,今生的处境,却每一步都出自于他的选择。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了她前世最后的模样。 羸弱、瘦削,只余一把伶仃的骨头,捧在怀中,没有一丁点重量。 冷冽的清风拂面,裴临双目轻阖。 他别无选择。 ? 第83章 姜锦前夜里睡得不好, 辗转多思不提,起来后还跟呛了风似的,打了一串喷嚏。 很快, 她找到了罪魁祸首——睡前忘记拴牢的窗。 春夏之交, 雨水丰沛, 昨晚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夜风悄悄把窗扇全吹开了, 寒气直钻到床帐里,活生生给她冻出了个风寒。 可怜巴巴地喝了一整壶姜汤,姜锦还是没缓过劲来。 她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 意图以毒攻毒,在濛濛的细雨中练了半阙剑法,终于…… 风寒得更厉害了。 薛然在旁边巴巴地看着她,给她递上一条干的巾帕,“姊姊这样, 我们还能去长安吗?” 姜锦接过,她皱着鼻尖, 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放心吧, 区区风寒,算得了什么?” 是的, 她又要去长安了。 只是这一次的走向,与前世截然不同。 因为卢宝川病的缘故, 薛靖瑶行事并不冒进, 落在朝廷的眼中, 或许这是一种蛰伏。然而无论如何,至少此时此刻范阳看起来并无反意。 被里外内耗折腾到空乏的长安不敢再撩火, 火速改换态度, 要将河朔三镇都交予范阳节度代管。 是代管, 而不是授谁为三镇节度。 前世,裴临的发迹尚在这场纷争平息后的两年。 前世这时的范阳未曾如今日风光,郜国余党亦未在此时谋反逼到长安。 而很快,卢宝川因为眼疾已经无法再行兵打仗,算得上是内忧外患。在这个时候,裴临与薛靖瑶约定了一件事情。 薛靖瑶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早晚是无法再担此大任的,他又咬死了不愿这时有子嗣,让稚子重蹈他的经历。而在越来越湍急的局势之下,想要再玩一出当年的戏码,也是极难的。 与其等着权力落入他人掌中,不若自己扶持一个人上位。 裴临简直是天造地设该出现在此时的人物。 短短两年间,他就用最朴素的办法统一了三镇。 简单来说,就是打服的。 只要权力这块饼足够大,分而治之亦不算难事。而薛靖瑶先前的要求是,内治的权柄,她依旧要掌,这是她要的报酬。而向外的纵横捭阖,她会全数放开,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