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没往六合八荒 (第1/3页)
锐还可以从事一些家政活动。倘若抚养——不是人类的——宠物，林锐以为，自己相较抚养狗，更适合抚养猫。只要林锐能用一些，自己还比较能接受的方式，打发、充盈闲暇，他似乎不是不能排忧解闷、自得其乐。北平是一个恍若狗窝的城市。空气不洁净。地铁规划不便利。东富、西贵、南穷、北贱。林锐并不居住在朝阳或者西城。北平缺乏摩天塔。林锐的高中，附近屹立着低矮敦实的、深灰色与深蓝色的、黯淡地反光着的，高楼大厦。有那样一栋大厦是购物中心。林锐可能吃遍过其中他感兴趣的食物。在北平，美食本身的价格不贵。想找，几乎能找到对劲的、世界各地的菜系。然而，交通的成本不低。在林锐的少年期，林羽梅携林锐旅行。林锐不很喜欢渝，却喜欢蓉。他还喜欢甘的寥阔，喜欢鄂的蕴蓄，他曾经很希望离开白昼亦不见日光、仅见尘光的北平。但，林锐的高考成绩与面试计划，不允许他去北平以外。林锐读本科，没有读得很认真。由于达邦的邀约与林羽梅的病，林锐在二十岁以前将本科学业暂停。他尚在校的那会儿，相比读书，更在意的是在北平找到自己的生活方式。他觉得研究生难考、mama是自己必须照顾的亲人，说不定，他将随便有一份平凡的工作、终生居住在这里，而他曾经的同学与朋友将发达、显贵，使学校给他们的智力水平与人文关怀，像被播撒的蒲公英种籽，出没往六合八荒。他模糊地觉得，自己大概已学会接纳留在北平的命运。他可能未来依旧生活在那个采光不好、暖气差、他用双层床与桌椅堆放闲置物品、时常被迫席地而坐写作业的房屋。但，小区的植被在深夜构成静谧、漆黑、阴森的树林，房屋周围有定期的、商品符合林羽梅偏好的集市，自己亦能骑单车去咖啡馆。林锐不像狗。被人类驯化的狗，相比被人类驯化的猫，更喜欢人。狗望着人群。狗从狗的视角对人类咬与叫。狗希望人类陪伴它们。狗是人类的朋友。狗是被异化的、自主与情愿丧失一些人类该有的特点的人。狗窝，指的即是狗能良善生存的地方。或许林锐曾经渴望拥有一只橘猫。14就应承达邦的邀约这件事，林锐并不感觉，自己有其他选项。自己对林羽梅的探视时间有限。林羽梅被关在重症监护病房。北平有许多医院。这不是一间林锐熟悉的医院。林羽梅在此医院，乃出于达邦的安排。达邦在拿林羽梅作为人质。由于，在林羽梅入院后，林锐即来到达邦的地盘辉夜之城，现在，林羽梅与林锐，皆构成达邦用于要挟林羽梅与林锐的人质。林锐的医学实践水平并不很好。他可以自学、检索资料，但，因为林羽梅的病乃罕见病，林锐不甚能考究医生给林羽梅的病历。简单来说，林锐其实无从确知林羽梅正在重症监护病房被做什么。鉴于林锐被送往辉夜之城发生得迅速，林锐亦没有时间分析，林羽梅原本的生活与工作环境内，是否新近出现了可疑的、导致林羽梅症状恶化的因素。辉夜之城乃缤纷的国度。辉夜之城仿佛一座拉帕奇尼的花园。达邦的——成年后才被认回的私生的——孩子，从很多角度评判，是一位——既在表世界亦在里世界——极富即贵的人。林锐被定制衣服。林锐在不同地点有不同的——问候他起居、敦促他不要自由散漫的——管家。林锐在辉夜之城有了一个仅属于他自己的露天游泳池。林锐被配备一支医务团队，他们为林锐检查身体、监督林锐的康复与健身计划，他们说，希', '')('出没往六合八荒 (第3/3页)
望排除或降低，林锐未来将罹患困扰林羽梅的那种罕见病的风险。医务团队中，亦有心理咨询师。林锐与心理咨询师聊得不错。他信任心理咨询师的业务能力，但，他怀疑心理咨询师的职业道德。达邦关怀林锐，你还想读书么，你想读什么书？我们可以请全世界最优秀的教授，可以尽量符合你需求地设置课程。他们将飞到辉夜之城这座南大西洋群岛，为你授课。林锐端详辉夜之城的官方网站。他的权限，应该与绝大部分人在辉夜之城的权限皆不同。林锐从未访问过网站的许多部分，正如他从未探索过辉夜之城群岛的全貌。网站，像一个虚拟的、被具现化的喻体，描绘、昭示着林锐可以有的，许多种不同的人生。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15林锐，原本，也该被这乱花世界迷住眼睛。他不无欲无求。他其实有天然的野心。辉夜之城是一座名利场。这里擅长聚集华贵的人与事，更擅长给人与事套裹华贵的、充盈诱惑的外衣。在辉夜之城的医院实习，可以说是林锐自己的选择。林锐被接触时，达邦通过代理询问林锐，如果林锐被要求为辉夜之城创造价值，林锐将怎样做？我无所谓价值是否在近期即被创造。达邦说。毕竟，我还能活很长。辉夜之城，简单来说，是一个国际组织。它做不了什么大事，仅是为有需求的人提供奴隶而已。尊卑有别，我们不搞谋朝篡位。你有什么想开拓的新业务，或者，你觉得，既有的业务可以被如何改善？林锐望着辉夜之城的介绍手册。达邦给他提供好几份。面向未必来岛的奴隶购买者的。在群岛内作为游览指南的。招募工作人员的。吸纳投资的。等。我说不上来。我会的东西很少。我需要再了解辉夜之城。林锐回答。不过，在了解辉夜之城的同时，我还需要在辉夜之城维持我基准的生存。我认为，我不适合去一个对我过于有挑战性、过于侵占我生活其他方面的环境。什么，达邦问，乃侵占你生活其他方面？太多不切实际的、可望而不可及的诱惑。林锐说。它们，对我实现你的目标，也许构成干扰。我的精力有限。我的生活水准没必要很高。我必然需要一定时间探索、熟悉、适应辉夜之城。但，随后，我需要专注，可能还需要从零开始。达邦与林锐最终敲定，林锐被安置在医院。以医院而非辉夜之城内的其他机构作为初始地点的原因，大约仅乃，林锐是一个学医学到一半的学生。一段时间以后，林锐想，自己少年时读过一本《布鲁克林有棵树》。书中，据称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曾说过以下话。亚历山大，在造访与征服若干城市后，开始感觉，城市与城市彼此皆相似。他不甚再对新去到的城市，生成新鲜感。林锐对辉夜之城丧失新鲜感的速度，较他预期得快。在北平的生活，与在辉夜之城作为辉夜之城继承人的生活，未有太大的不同。一天依旧有二十四小时，其中二小时左右被用于饮食，八小时左右被用于睡眠。活动范围依旧有限。社交圈依旧不大。能随意打发的空闲依旧少。依旧有较自己的期望更大量的时间精力被用于处理琐事。林锐，其实依旧仅有一种枯燥、单调、平静、未尝不能称之为匮乏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