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覆盖的院子里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紧迫感,家里的四只鸡全都站在鸡舍屋顶,踩着厚雪咕咕哒哒的乱叫。 鸡认窝,天又大冷,鸡不会无缘无故的往屋顶飞。 林白梧忙走过去,却猛见那墙根边的雪堆里卧着个白毛野物,不是他捡回来的猫儿还能是谁! 渊啸吃过肉碎,直觉得饥肠辘辘,见小雌出了门,便顺着墙根出来到外面觅食,正巧瞧见了院里的鸡。 它想起野山鸡的鲜甜滋味,不由得舔了舔爪子。 谁料这些鸡反应的极快,扑扑啦啦全飞去了屋顶。 要不是它伤的重,攀不上房,这几只鸡都得是它口中之物,还轮得到它们站在屋顶咕咕哒哒的耀武扬威? 渊啸眯起金瞳,仰头朝鸡呲出尖锐犬齿,忽然感觉背脊一紧,竟被人抓着后颈提了起来。 渊啸无言望向苍天,想它山林之王,怎么就被个小雌当作小鸡子拎来拎去,定是它伤的太重了。 林白梧气不打一出来,他冰天雪地的捡它回来,又费尽心力的去峪途河给它抓鱼,它竟趁家里没人偷他的鸡吃。 拎大猫儿回窝里,林白梧又气又恼:“不许乱跑!”说罢反身开门踩雪出去。 屋顶上的鸡见那兽被拎走,这会儿也大着胆子,扑腾着翅膀飞下来了。 林白梧轰它们进鸡舍,顺手摸了下鸡窝,眉心一皱,竟又掏出几个蛋来。 天冷,鸡下不得几个蛋,早晨时候他分明将蛋塞阿爹手里了,这几个……他定睛来瞧,蛋被擦过的,没粘着鸡毛泥沙,阿爹没拿走。 他难受的呼出口气,拿着蛋进了灶堂,他已经攒了小半筐了,再过些时日,天气好些,就能拿去镇上卖钱了。 林白梧收拾好心情,在门口掸了掸雪,一回房,就见那大猫儿正在假寐,见他进来,有恃无恐的动了动毛茸茸的大耳朵。 林白梧挑了条小鱼,放它面前的小碗里:“吃吧。” 渊啸没动,它闻见空气里有股若有似无的区别于小雌的味道,让它心躁。 林白梧蹲下/身,伸手小心摸了摸猫儿圆滚滚的脑瓜,见它没躲,大着胆子揉了两下:“刚抓的鱼,可新鲜,你尝尝。” 渊啸动了动鼻子,吊睛来瞧,却仍然不肯动。这陌生味道越来越浓烈,包裹着小雌,仿佛在向他挑衅……渊啸弓起身,凶狠龇牙,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 林白梧吓了一跳,本就万分委屈,这一刻终于崩不住,埋头进膝盖间,哭了起来。 阿爹冒风出去,今日怕是都回不来了;那张媒婆上门来恶心他,就因为他不好生养;云山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好心捡个猫儿,却要偷他家的鸡吃;大冷天抓鱼,猫儿看也不看…… 林白梧越想越难过,眼泪浸的棉衣袖子都湿了。斗笠上的雪粉落在脚面,慢慢化作一滩水渍。 那味道愈来愈烈,自小雌的斗笠而来。 渊啸全身毛乍起,喉间焦躁的发出低吼,终于忍耐不下,猛然起身,将斗笠一掌拍下。 斗笠“啪”的落在地上,它却犹不解气,不顾腹部的伤,犬齿撕扯,几下便将斗笠撕了个粉碎。 林白梧抬起头,胡乱擦了把脸,一把揪住大猫儿后颈子,“啪”的一声响,渊啸连带着它的小窝被一起扫地出门了。 渊啸一怔,就听见隔着道门,小雌委委屈屈的哭了起来。那声音不大,一抽一抽的,让渊啸莫名的心烦气躁,这小雌干什么哭,是因为没吃他的鱼么?还是在外头受了谁的委屈? 渊啸伸爪子挠门,呲出犬牙,低低的吼,过了许久,门里的人又凶又气的道:“干嘛?!” 渊啸粗壮尾巴拍了拍:“嗷呜……”开门。 门“吱”的被打开,林白梧通红着眼低头瞧它:“干嘛啊?” 渊啸忍着伤,蹭到林白梧脚边,身子一歪翻倒在他脚面。 一只卧在脚边的大猫儿,咕噜噜的哼唧,林白梧没法再气,弯腰将猫儿抱进屋。 小窝也被拿了进来,窝进小窝,渊啸卷着尾巴眯起眼,比起堂屋,还是里屋暖些。 林白梧瞧它理所应当的模样,心道自己真是捡了个祖宗。 大猫儿腹部的伤口本就深,这一折腾又流了血,林白梧认命的给它清过伤口,上了药,重新包起来。 他明知猫儿听不懂,可就是忍不住想说:“家里鸡是用来下蛋的,不能给你吃。我去河边抓了鱼,可新鲜。” 大猫歪头不理,耳朵却一动又一动。 林白梧将盛了小鱼的碗又端过来:“尝尝嘛,我冐风去的。”他将手伸到大猫儿眼前,那上头一道道的红,是拎桶时候勒的印子。 渊啸听着小雌软乎乎的声音,眯眼看了他良久,心里糟乱一团。甩了甩毛尾巴,伸着圆脑瓜蹭了蹭小雌的掌心。 这脑瓜毛茸茸的,林白梧手心直发痒,他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了出来,忙抬手擦,却见大猫儿仰着头,双目滴溜溜的朝他望来:“嗷呜。” 这小雌太弱了,只会哭,渊啸想着他既救了自己,那等它好些了,便勉为其难的护着他吧。 忽然,“叭”的一声响,渊啸只感觉脑门一重,小雌竟欺身上来,亲了它一口。 渊啸一惊,怔住了。 第7章 它被亲了,被亲了……这诡计多端的小雌,竟然亲它了! 渊啸呆愣的咂咂嘴,不自觉的红了虎脸。母亲说过,山下人类从不随意亲近虎,凡亲近必要做坏!这小雌是要做什么坏?! 还不等渊啸多想,林白梧的手已经自它的后脑勺一路摸到背脊、再到毛茸茸的大尾巴。 渊啸虽然是猛虎,可也架不住人这么摸摸揉揉,它舒服的喟叹一声,忍不住动了动毛耳朵。 林白梧想将烂了一地的斗笠收拾了,可手才碰了边,这大猫儿又发作起来,弓起身,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咆哮。 林白梧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了,只得小声解释:“外头雪大,遇见个熟人,将这斗笠给了我。” 猫儿倏然静下来,金黄的眼瞳幽幽的瞪向林白梧,让他莫名觉得这猫儿听得懂,他将小鱼端它跟前:“小鱼也是他给的,你也不吃吗?” “啪”的一声响,小碗被倒扣在地,果然听得懂…… 林白梧哑然失笑,他将小鱼重新放回碗中:“可这也是我千辛万苦从河边拎回来的,你若不肯吃,我自己吃好了。” 渊啸眉心一紧,这小雌竟要吃别的雄性给的鱼?他怎么敢! 渊啸鼻尖呼呼喘着粗/气,张开大口,三两下将鱼吃了个精光。 林白梧将地面收拾干净,又给大猫儿擦了擦嘴,这才收拾起自己来。 他棉袍子内衬蹭了猫儿的血,得好好清洗,还有这鞋子,踩了一脚的泥。 林白梧到灶堂拎起木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