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粉红,夹杂着白色的,粉红的还不好立刻吃,口感酸涩,摘回来变白变甜了,吃起来就脆甜爽口。 春天的山野,村里桃树梨树还尚没有结果,只有这茶耳朵当作是零嘴解馋。 看水鹊好奇又犹豫没有下嘴,李观梁道:“来之前洗干净了的。” 水鹊捻了两瓣放进嘴里。 “好吃!”清冽脆爽的口感,他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没有忘记送来茶耳的李观梁,认真挑了两瓣儿大的,“观梁哥也吃。” 李观梁愣愣的,等水鹊把茶耳送到他嘴边的时候顺从地衔入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鹊挑了大瓣儿的给他,李观梁觉得从前吃的茶耳茶泡好像全没有像这样清甜的口味。 水鹊不大好意思地小声问他:“观梁哥,我这两天能不能不上工啊?” 李观梁问:“怎么了?” 他知晓水鹊的性格,虽然平时做工很慢,但没有随意请假旷工的情况,他又尽量派些用不上力气的轻松活给水鹊,左右的青年搭把手,就能帮水鹊凑上八九个工分。 小知青垂下头,拿了个板凳过来,坐下,才把左脚的草鞋踹脱了。 “好像磨出水泡了……” 李观梁慢半拍地屈膝蹲下来,去看水鹊说磨出水泡的地方。 水鹊怕他以为自己撒谎乱说,将脚啪地一下搭在李观梁掌心里。 他足面肌肤雪白,淡淡青色的血管,延伸到圆圆小巧的脚趾。 圆钝的脚趾头是粉的,像荷花瓣儿,修得整整齐齐的粉润指甲如杏仁。 脚在李观梁掌心里翻了个面儿。 圆而小的趾头伸展开,如花苞绽着。 水鹊可怜巴巴地垂眼,指向那儿,“你看。” 李观梁掌心滚烫。 或许是草鞋太粗糙,也或许是小知青的肌肤太细太嫩,小脚趾底下,确实磨出了一颗小小的水泡。 尤其可怜。 让人看清楚了,水鹊重新穿好草鞋,细声问:“我这两天能不能不上工啊?” 李观梁犯难,按照这样的情况,其实是不太能够打假条出来的。 生产队里没有哪个庄稼人会像这样,趿拉草鞋走路能磨出水泡的情况。 他们有的炎炎酷暑,赤脚踩在日头晒得发烫干裂的旱地里浇水,一整天下来也就脚底的茧子厚了。 李观梁选了个折中的方法,“这两天,你跟在我后面做一下模样,不用干活,我到时候帮你那份做了,照样能记工分。” 他一人做两个人份的,帮水鹊填补上。 第八生产小队里其他人大概都知道水鹊有个哮喘的毛病,了解情况后经常得空就搭把手,看见有人帮忙水鹊干活,也不会说闲话。 水鹊正巴不得这样呢。 他多哄李观梁给他挣挣工分,剧情进度就涨得快。 到时候蹭蹭蹭地涨。 李观梁又建议道:“改日我到黄泥圩赶集,给你买一双套鞋吧?” 村里大多穿草鞋,原因是材料随处可取,做工也简单一些,家家户户几乎皆能够编织几双,最少人穿布鞋,一是布票本就少,价格又贵,乡里人大多数穿的衣衫还是补丁叠补丁的,买了布回来做衣服嫌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布做鞋? 在草鞋之下,穿的最多的就是套鞋,胶皮马口,耐穿耐脏,就是雨天下地干活,整双鞋面沾满泥巴,到了水圳,用枯黄老秸秆或者一把草,就着流水随意擦一擦,又是新新的黑亮的套鞋。 李观梁说了一番用处,又道:“你要是还觉得鞋底硌脚,往里面塞厚厚的鞋垫,就软和了。” 水鹊揪了揪手指,“我这个月份的补助费花光了,没有闲钱了……” 李观梁宽解道:“我是要买回来送你的。” 水鹊抬眼,试探地问:“真的吗?” 得到人点头,水鹊高兴地抱上去,“谢谢观梁哥。” 清甜稠密的香气,撞了李观梁满怀。 他不知所措,双手木木讷讷搁在空中,也不敢揽住人的后背。 李观梁耳根通红,“不、不必谢。” ……… 接连好几天,实际上水鹊脚底的小水泡早擦药好了,他还是像条小尾巴一样缀在李观梁后边,几乎让人帮他解决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活。 剧情进度涨到百分之三十,水鹊心情特别好,他在田间地头,踏着李观梁给他买的新胶鞋,一双高筒的快要到膝盖的胶皮套鞋,里面的底下垫了厚厚的软鞋垫。 他乐得悠闲,一边扒拉拔走浓绿稻秧旁边的稗草,这样就不会有杂草和稻秧争夺养分,一边数秧塘里蝌蚪的数量,最近蛙鸣多了,蝌蚪数量也上来了。 鼓着黑肚子的小蝌蚪,在秧塘水里成群结队的。 每一只都坠着黑黑细长的尾巴,围绕在他同样黑亮的胶鞋边,快乐地游弋着。 秧塘稻苗浓绿,蝌蚪油亮可爱。 水鹊听了听蛙鸣声响亮的方位,弯下腰,悄声对自己胶鞋边游着的小蝌蚪道:“去那边找妈妈吧!” 他指了一个方向,手里拿的一把碧草,轻轻抚水。 波纹荡漾开来,流水声中,小蝌蚪群顺着塘水的方向,摆着小黑尾巴游走。 秧塘注水的水圳有些堵了,离了五六步的距离,李跃青正在岸边疏通,他耳清目明,全听清楚又看明白了。 小蝌蚪找妈妈? 这人是宝宝吗? 还在信这个? 他看着水鹊用拔下来的杂草茎拨弄了一下秧塘水。 有什么可那样高兴的? 脸颊上有个小小的窝儿。 李跃青莫名心肝颤,手里的板锄差点掉在水圳里。 当然不止一个人在留意小知青,其中也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流连。 ……… 谷莲塘上下两岸之间,江水漫过拦江石坝,哗哗冲刷着,到地势低缓的中央,围着一方宽阔平滩的江洲,江水绕过江洲两侧流淌,在江洲尾重新汇聚。 江洲上种满桃树梨树,因而被称为桃梨坪。 从上谷莲塘的这一边东岸,临近初夏,连着好几个大晴天,这会儿江水落了,可以踏着沙石浅滩走到桃梨坪去,水才堪堪没过小腿肚。 水鹊看桃梨坪有的桃树结了尚且青色的果,就有好些人过去摘桃吃。 他看着嘴馋,正午放工时分,就淌水过去。 这岸边外围的还是毛茸茸青色果子。 他顺着小径往桃林里边走走,全是七弯八拐的、壮大乌黑的桃树枝干,上面黏附着金色琥珀一般的桃油。 水鹊对于无滋无味的桃油不感兴趣,他一心想要找到熟了的桃子。 越走就越要往里,再走过一点就能从中央穿越桃梨坪,到西侧的岸边了。 他好容易找到一棵树上是粉色的毛桃,看起来半熟了。 树上却黑压压跃下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