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里,他待人接物看上去还算正常。虽然苏霓族人没有性别,沈双成给她的印象是,他不是个典型的男人,也不是个典型的女人,从性格上看,属于两个极端的中间地段,甚至有点儿高冷。 不知为什么,他一跟贺兰觿说话,语速顿时快了一倍,明显地带着撒娇的味道。把自己和皮皮在一起时的沉着冷静抛得无影无踪。 “这件事对双方都是有利的。狼族的存在,对南岳北关都是严重的威胁。除非他们愿意回到沙澜。”贺兰觿道,“趁他们虚弱,我们正好把握机会。” “所以这一仗,你是铁了心的要打啰?” “是的。” “万一贺兰鹰偷偷地跑了呢?” “他跑不了。” “这么肯定?人家的脚又没长在你身上。万一他和北关来个里应外合——” “他跑不了。”贺兰觿又说了一遍。 “也许那小子已经溜了——一整个下午我都没看见他。”沈双成忽然扬声道,“贺兰鹰!” 远处立即有人应了一声,接着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片刻间停在马车的右边,一个年轻的声音道:“七哥,你找我?” “嗯……去前面跟花霖说一下,让大家停下来休息两个小时。”祭司大人的语气有些尴尬。 “好呐!”贺兰鹰应了一声,马蹄声渐行渐远。 马车缓缓停下,皮皮从车里半坐了起来,将枕头垫在腰下,觉得腹中的酸痛更严重了。 车帘掀开一角,伸进一个脑袋,贺兰觿笑道:“皮皮,你醒了?” 皮皮懵懵懂懂地点了个头,一边耷拉着眼皮,一边打了个哈欠,身子好像罢工一般,没有一丝力气。 “怎么还是很困的样子?” “没睡够。” “那就吃点东西再睡吧。”贺兰觿端着个饭盒坐了进来,递给她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刚抓的野鸡,我放了点孜然和辣椒,应当是你喜欢的味道。” 闻到香味才知道肚子饿了。皮皮连忙坐起来,忽然“咦”了一声,将毯子紧紧地裹住下身。 “怎么了?” “裤子……我的裤子……湿了。” 贺兰觿脸色微微一变:“你在流血,我闻到了血腥味。” 一路上皮皮没有受过重伤,但各种小伤不断,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血腥味。她把手伸到毯内一摸,再拿出来时,手指上果然沾着一团鲜红的血迹,不禁脸色一灰。 贺兰觿也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这一天终于来了。 失去了魅珠,肚子里的孩子果然没能保住,虽然它一直有强烈的心跳,花晋和谢清也说孩子很健康。 她一路上患得患失,一度怀疑是怪物,一度想要打掉它。可当它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皮皮觉得并不轻松,反而是一阵难言的无奈与心痛。 毕竟这是贺兰与她唯一的孩子,她此生唯一的机会。 眼泪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皮皮用袖子拭了拭,抽了抽鼻子,强作镇定地说:“贺兰,小波没了。” “哦,皮皮——”祭司大人紧紧地搂住了她,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喃喃地说道,“不要紧……反正它也不是那个小波……” “可它毕竟是小波啊……我们再也没有别的小波了……”皮皮忍不住在他怀中抽泣。 “你喜欢孩子的话我们可以收养。” “我就要小波,就要小波……” “要不,等我们回到南岳,一起去一趟东海,再找东灵聊聊?让它把魅珠还给我们?” “那样的话,灵墙又没了啊。狼族又要打进来了。” “或者咱们去找原庆,弄一个试管婴儿?虽然没有魅珠我的孩子无法存活,你还是可以生孩子啊。” “那有什么用?你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我不介意,真的,只要是你生出来孩子,都是我的孩子。” “你不介意我介意——” “皮皮,听我说……”贺兰觿还想继续劝,见皮皮的脸色又是一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里面好像有个东西……” 她双眉紧皱,伸手在毯子里摸索了一下,再伸手出来时,已握成了一个拳头。 “贺兰,这是什么?” 她一脸煞白地将拳头伸到贺兰觿的眼前,慢慢展开五指。 在她的掌心有一枚白色的小蛋,比鹌鹑蛋大,比鸡蛋小,蛋壳很软,表面光滑,几乎是半透明的。上面还沾着一些血迹。 贺兰觿脸上的震惊一点也不亚于皮皮。他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鸟蛋,将它举到一旁的烛灯上细看。 里面有一团黑色的阴影,模糊不清地蠕动着。 皮皮将头挤到贺兰觿面前,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鸟蛋。过了一会儿,皮皮轻轻问道:“这就是……小波?” 她看了一眼贺兰觿,觉得难以置信:“不会有人趁我睡着,将鸟蛋塞到这里,搞什么恶作剧吧?” 贺兰觿坚定地摇头:“你睡觉的时候我一直都在马车旁边,没有别人靠近。而且——这上面的血是你的血,全部都是你的气味。” “是,是我生下来的?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皮皮有点窘,想了想又释然,“这么小,难怪一点都不疼。” “所以这就是小波。”贺兰觿认真地将鸟蛋握在手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看样子真是只鸟。” 皮皮想了想,问道:“你确定?其实……蛇蛋也有这么大……会不会是只蛇?” “看形状更像是鸟蛋。蛇蛋一般是椭圆形的,更加细长。”贺兰觿将那枚小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皮皮,快,看时间,记下它的生日。” 皮皮看了一眼手表,又想到一个问题:“今天不算是它的生日,孵出来的那一天才是。” “算,就是今天。” “好吧。我们的小波是金牛座的。”皮皮伸出手掌,示意贺兰觿将鸟蛋交到她手中,“你还要打仗,这蛋由我来孵吧。我这正好有个布袋,把它装进去,挂在胸口,温度应当够了。” 话音未落,贺兰觿一把夺回鸟蛋,放到掌中轻轻抚摸,“还是我来吧。也许它需要我的元气呢?” “贺兰觿,这种事你跟我争干嘛?” “我不放心。”祭司大人终于道,“皮皮,这不是人类的婴儿,万一失手掉在地上……蛋就破了。” “我不会失手啊。”皮皮固执地觉得,养孩子——特别是在哺乳期间——绝对是母亲的工作,“我会百分之百小心的。” “这样吧,咱们轮流孵。我先孵两天,再轮到你。皮皮,你刚生完孩子,又流了血,需要多多休息。” “拉倒吧,又不是十月怀胎。小波得先跟着我,它需要熟悉妈妈的味道。”皮皮伸出手掌,示意祭司大人交出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