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了一句:“你来了。” 定王有些莫名,跪下身道:“儿臣救驾来迟……” 昭帝看着他的头顶,看不清他的神色,便不再去看,目视门外。 成王被带进宫门,一见平王落魄的样子,没似以往那般落井下石,想要冲向寝殿却被人制住,便嚎道:“父皇,您救救儿臣,父皇——” 成王的儿子们劫后余生,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所措地看着他。 谢家主等几个大臣踏进来,谢家主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平安无事的儿子一家人,便和同僚们一同行礼。 昭帝道:“谢卿,京中发生何事,禀给朕。” 成王被拦在外头,仍然在高喊,想让昭帝饶了他。 谢家主一字一句地禀报着京中所发生之事,成王的儿子们听到,不管成年与否,知情与否,全都吓破了胆,跪在地上求饶。 昭帝无波无澜道:“将人都带进来。” 平王、成王、忠国公并平王的几个儿子全都被精兵“请”进寝殿。 成王进来便跪在地上求道:“父皇,儿臣是迫不得已,您再给儿臣一次机会,求求您……” 平王看见定王一人安然地站在一侧,忽然心有所感,冷笑一声,“你还认不清局势吗?陛下这是在给咱们的好弟弟清路呢!” 成王不可置信,“父皇?!” 定王倏地抬头,又连忙垂下头掩住神色,依旧谦恭。 而成王所出的皇孙们便不如父亲这般稳得住了,亲王之子和皇子可是大不相同,甚至有机会一摸那个高位,好几个直接眼里冒出狂喜。 昭帝坐在上首,将他们所有人的神色全都看在眼里,视线在极为沉得住气的平王三子秦砀身上停了一瞬,离开。 年纪尚小,辅臣权盛,变故太多。 不过若是心性坚韧,早晚会走上该走的路,他只需要暗地里铺几步路。 现下……未能教子,只能教孙。 昭帝起身,面无表情地望着三个儿子,威严道:“国事无大小,君不可伤民。尔等为皇子,只知争权夺利,对百姓毫无敬畏、仁爱之心,何来冤屈?!” 证据确凿,其实无需多说,然昭帝还是一字一句,亲口说出两个儿子所犯下的错误,没有一丝遮掩,最后一点遮羞布也不给两王留了。 成王倒也罢了,那些仗势凌人的事儿毫不掩饰,而平王与岭南有勾结,又借成王之手杀定王,栽赃给成王的事儿,全都说出来,在场众人全都震惊不已。 更不要说两人皆有谋反之举,绝无翻身的可能。 定王作为为一个没有“犯错”的皇子,即便心要被喜悦淹没,依旧作出一副无法相信又难过的神情。 他此时大可不必如此作态,哪个又看不出什么。 昭帝并不想他表现出更多,沉痛道:“成王和平王从即日起,削爵□□于各自府邸。” “朕教子不严,亦有愧于大邺,愿以残生代子受过,身受天罚,佑大邺河山。” “父皇?!” “陛下?!” 帝王折腰,永生难忘。 莫说三个皇子和皇孙们震动非常,谢家主等官员以及亲兵护卫们全都下跪,请求昭帝收回此言。 谢钦一直握着尹明毓的手,两人带着谢策和叶小郎君在众人之后,也连忙跪下。 昭帝并未收回他的话,甚至当场便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昭帝说完话,便跌坐在榻上,仿佛真的代子受了天罚一般。 众人连忙呼喊御医前来,一时慌乱。 及至昭帝平复下来,谢相等人收拾残局,谢钦则是带着尹明毓和两个孩子离开陛下寝殿。 晨光熹微,尹明毓和谢钦踏着台阶一步步下山,回头望了一眼背后的行宫。 谢钦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争权夺利也好,百般筹谋也罢,他们全都不过是洪流中的一粟,早晚会被淡忘在时间里,聪明或是愚蠢,好或是坏,皆不过是史书一言。 尹明毓摇摇头,看着谢钦,忽然道:“你转过去。” 谢钦不明所以,但还是听她的转过身。 尹明毓松开他的手,退后一步,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道:“站稳了。” 她提醒完,便跳起来,跳到谢钦宽阔的背上。 谢钦稳稳地接住她,双手扶着她的腿弯,缓步向下。 金儿、银儿在后头瞧见,对视一眼,一同笑起来。 谢钦背着人,嘴角上扬,问:“可是累了?” 尹明毓趴在他背上,远眺远处一片青绿,轻轻晃动脚,回道:“累,不过我还是头一遭这个时辰醒着,稍后我们去看日出吧?” “你还有心情看日出?” 尹明毓理所当然道:“为何没有?虽说我先下是看出陛下准备万全了,但当时我不知道啊,挣回一条命呢。” 所以得多看一些世间风景,否则岂不又少看一眼? 既然她有意,谢钦自然满足。 于是他们便没直接下山回谢家的庄子,而是停在半山腰的亭子,一起等日升。 等候的时间,夫妻俩站在亭外的平台上,谢钦给尹明毓讲了一些他所知道的陛下的安排。 行宫养病,考验皇子只是其一,其二便是为了引蛇出洞,同时不在京中闹出太大的动静,惊扰百姓。 京中举报成王之人,是由昭帝安排。 临时反水保护尹明毓的蒙面人头目也是昭帝的人。 “而且,我猜测陛下应是想给平王一个自首机会的。” 尹明毓道:“若是能够父子坦诚,其实会少很多事儿……” 可坦诚谈何容易。 谢钦握住她的手腕,又一点点向下滑,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若是总存着防备、猜疑之心,自然背道而驰,无法坦诚。” “明毓,陛下说你赤子之心,我是极认同的。”谢钦转向尹明毓,看着她的双眼,道,“你始终明白想要什么,嬉笑玩乐之下,不掩赤子之心,你我会有今日,主要在你。” 尹明毓玩笑道:“你便是如何夸我,我也不会跟你殉情的。” 谢钦轻笑,“我怎会教你与我殉情?若我有意外,我自然希望你平安喜乐,依旧如初。” 尹明毓一顿,微微收起玩笑之色,认真道:“活着最好,能眼见青山,耳听鸟鸣,还能尝遍世间美食……” “正是。”谢钦颔首,与她一起望向远处越发明亮的天空,“因此我得谢你,谢你带我去见,去听,去尝……” 尹明毓坦然地受了,且她也要谢自己。 谢钦很好,可还是最应该感谢自己,无论何时何地,从不失热爱。 远处,群山边际,渐渐泛起一圈光晕,青山罩红霞,出露美色。 马上就要日出了! 尹明毓转身进入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