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磕了头。 谢秋云慈眉善目,郇潜却满面怒容,眉头紧紧皱着,手里拿个鸡毛掸子。句羊看他不太高兴,不禁担忧,蔺无忧笑道:“我师叔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不要怕。” 郇潜对祁听鸿点点头,拿鸡毛掸子对小毛一指,又指指地面,说:“小毛过来。” 小毛不情不愿走过去,郇潜拍拍祁听鸿,道:“这个是谁?” 小毛说:“是祁听鸿。”郇潜举起鸡毛掸子要打,小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腿上生生被打了两道红棱子。 祁听鸿看得心疼,把小毛护在身后说:“不叫了,不叫了。”郇潜气得满脸涨红,祁听鸿毫不在意,笑道:“师父师娘,看看给你们带了啥?” 蔺无忧又悄声道:“我师叔就是这样,有点吃软不吃硬。” 祁听鸿打开包袱,把里面东西一件件取出来。给小毛带了桂花糖、玫瑰糖,小毛撇撇嘴,还是接了。他给师娘带了时兴胭脂水粉,谢秋云笑道:“师娘这么老了,用这个干嘛?” 祁听鸿也笑道:“师娘比以前还年轻呢。” 最后到给郇潜的,祁听鸿拿出一个象牙小罐,打开说:“师父,喜不喜欢?” 罐子里红红白白,是一套玛瑙做的围棋子。郇潜接了罐子说:“哼,浪费钱。” 分完礼物,祁听鸿转回来问:“师兄,师嫂不在么?” 蔺无忧羡慕似的说:“她得闲,下山去玩了。”又说:“不用伺候小魔头。” 祁听鸿道:“什么小魔头?”蔺无忧道:“吃午饭她就该回来了,让你见笑啦,是我女儿!” 蔺无忧的女儿蔺冰,今年五岁,最讨厌的事就是练武功。无论怎么说教、打骂、好言哄劝,她都一概不理。 师兄一支学的是刀法,给蔺冰削的小木刀,每一把都给她砸得粉碎。蔺无忧只得把自己的宝刀“十轮伏影”拿给她练功。 十轮伏影是能与隙月剑齐名的、举世无双的兵刃,五岁小孩再怎么折腾也弄不坏。蔺冰于是每天天不亮起床,跑去山里躲起来,中午吃饭再回家,刚好错过练功时间。 果然,到了中午,谢秋云才把饭菜端上桌,就有个小身影一头撞进来,说:“我饿!” 这就是蔺冰了。蔺冰年纪尚幼,自己不晓得梳头,每天出门回家都蓬头垢面的。 谢秋云拍拍板凳说:“给你梳头,梳了头再吃饭。”郇潜立刻又不高兴,哼道:“慈母多败儿。” 谢秋云笑道:“冰儿算孙女,怎么算败儿呢。” 但郇潜一句话已经惹蔺冰不高兴了。蔺冰扯着头发尖叫,不肯再梳,蔺无忧上前要管她,蔺冰叫道:“爹!你打死我吧!我要我娘!我要我娘!” 全屋五个大人,个顶个是绝世高手,却谁也奈何不了蔺冰。祁听鸿平日对小孩比较体贴,碰上蔺冰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谢秋云低声下气哄好了,大家鸡飞狗跳,吃了一顿午饭。 到吃夜饭的时候,蔺冰已经梳好头,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玉雪可爱,看不出是小魔头了。大家围坐在饭桌边上,吃到一半,郇潜开口说:“无忧。” 蔺无忧一个激灵,坐直了说:“师叔,怎么了?”郇潜说:“你还在弄那些个话本之类的东西,是么?” 蔺无忧道:“是。”郇潜说:“非得弄这个,就多讲一点英雄故事,少弄那些个情情爱爱的。”蔺无忧点点头道:“好。” 郇潜又道:“我近来听说,有人开始写那种,两个男人卿卿我我,男人搞男人,真不晓得还有没有伦常了,不要讲那种书,听到没有?” 蔺无忧面不改色,仍旧应:“好,好。” 在桌子底下,祁听鸿悄悄伸手过去,捉住句羊的手。句羊假装不懂,做口型说:“干什么?” 祁听鸿捏着他手掌,用力晃了晃,对郇潜道:“师父,吃这个菜。”说着挟了一大块排骨过去。 趁郇潜低头吃菜,祁听鸿凑近句羊耳朵,用气声说:“我师父就是这样,觉得别人都是小辈,你晓得吧。” 说着他使劲一捏句羊手掌,说:“你不要放在心上。” 郇潜正好吃完排骨,抬头问:“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祁听鸿不敢对上他目光,道:“我叫句羊多挟点菜,不要不好意思。” 好在郇潜也未深究,又开口说:“鸿儿啊。”祁听鸿笑道:“师父要说啥?” 郇潜说:“现在你是小毛师父,就要有点师父样子,不要成天嘻嘻哈哈的,也不能总惯着小毛,知道么?” 祁听鸿收起笑容,和句羊握在一起的左手也松开了,说:“是。”小毛却哼了一声。郇潜一拍桌子,道:“薄明,以后你再叫你师父大名,我真会打断你腿!” 小毛闷声不响,只顾着扒米饭。祁听鸿想到要有点师傅样子,给小毛也挟一块排骨。 转眼之间,郇潜把桌上小辈训了个遍,只差蔺冰了。郇潜道:“蔺冰,明天再不练武功,就不许吃饭了。” 谢秋云嗔怪道:“不要说了。”然而为时已晚,蔺冰把筷子一扔,放声大哭。好容易吃一顿安静饭,这一闹之下,饭桌又乱作一团。大家手忙脚乱哄蔺冰,只有小毛堵起耳朵继续吃,郇潜则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坐着。 小事不见居中,主屋是给郇潜夫妇住的,一间厢房是练内功打坐用的静室,一间住蔺无忧一家,一间收拾给小毛睡,还有一间是祁听鸿从小住到大的,没有多余厢房做客房了。 祁听鸿搬了一张卧榻过来,放在自己屋里,说:“句兄勉强和我住一屋吧。” 但他俩心知肚明,这张卧榻只是掩人耳目而已。真到晚上,吹了油灯,句羊从榻上翻身下来,挤到祁听鸿床上。祁听鸿被子里已经躺热了,里衣又短,突然碰到句羊冷冰冰的手,痒得咯咯地笑,说:“你穿那么多,反而不容易暖。” 句羊说:“哪有这种歪理。”祁听鸿笑道:“就是有呀。”在被子底下,把句羊衣服上暗扣给勾开了。一只热的手盖上句羊胸膛,祁听鸿又说:“是不是暖了?” 他们玩得正高兴,屋门突然被人敲响了。祁听鸿一惊,停下手里动作,叫道:“哪位?” 郇潜沉声道:“是我。” 祁听鸿与句羊对视一眼,两人俱是惊疑不定。郇潜又说:“快来开门!” 祁听鸿赶紧抖开被子,把句羊囫囵盖进去,自己跑去开门。句羊蜷缩在被子底下,用上片雪卫的隐匿法门,纵使又闷又热,他也一动都不敢动。 只听门开了,郇潜说:“你在干什么,脸这样红?” 祁听鸿结结巴巴道:“在、在打坐。”郇潜责怪道:“哪有这么打坐的,当心走火入魔。” 祁听鸿蒙混过关,笑道:“晓得了,师父,你来是有啥事体?” 郇潜放